29.2 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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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普照第三日。</p>

葛延雨的伤势沉重，高烧不退。不过他“终于”梦见妻子了，背对着他坐在一片青悠悠的草地上，阳光洒出一片耀眼的明黄色。</p>

葛延雨多年生活在高压和危险中，此刻无尽流连，痴痴地想要靠近，可那副背对的姿态却是如此的拒人千里。</p>

只听妻子唱起了歌，边唱边采摘前边的小花，瀑布似的长发披散着，没有丝毫装饰，一袭朴素的白衣，真像从阴间飘出来的鬼魂。</p>

葛延雨的意识被那歌声勾了去，迈步上前。但他刚一动，妻子便站起来，走入前方的森林，歌声尤在。葛延雨一直追随，追着追着，儿童嬉闹的声音从四方袭绕而来。</p>

妻子回过头问：“夫君过得好吗？”</p>

葛延雨说：“明知故问。”</p>

……</p>

睁眼时一身汗，视界里全是重影。</p>

人们大松一口气说：“葛帅醒了！”“太好了。”</p>

葛延雨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怎么还有时间睡觉呢？甚至还睡到叫不醒的程度。雍谦现在肯定焦头烂额了，该爬起来去帮他才是。</p>

于是强撑着，用了最强效的镇痛药，快速恢复体力，去督导王都布防。副官常辉都跪下来劝他休息了，葛延雨还是不听，像个机器一样完成所有工作，无论如何不能毁在这最后的一哆嗦上。</p>

这一天，乌昆军南北两路成功会师！分别由剑陵君和连涛率领，二十万人屯驻于王都西南三十里的朝阳坝。定国公、苍郜特使等，也以他们最快的速度赶来。</p>

前日从王都逃出来官员们，一部分在定国公处，一部分到了姬束城。城主姬云飞此前并没有偏向琾彬洲的意思，冷不丁就成了中立派的集中地，此时也是热闹非凡。</p>

夜柏嫣陆续收到各路人马的会面请求，然后颇费力气地跟他们周旋。虽说她等到了怀化春的命令——</p>

“婚约照旧，星魂血誓在二号禁区举行！”</p>

但毕竟是权宜之计。</p>

琾彬洲现在完全不可预测了，怎么跟他的人表态是个超难度的技术活。粗看下来，使者中都没有定国公的人，夜柏嫣更觉得这次琾彬洲铁了心，希望白皓修回来的时候不要缺太多零件……</p>

这时定国公和阿垚在营帐内发光，看上去颇有些滑稽。阿垚把圣天卷翻来覆去地看，知道尘埃落定，悲痛中夹杂着某种解脱。</p>

定国公之前都哭过，这会儿“淡定”得不行，叫他打起精神。</p>

阿垚心乱如麻地抹了把脸，咳嗽几声，“叔公您说。”</p>

定国公道：“探子回报，葛延雨受了伤，还就住在太清宫偏殿，一方面离太医院近，另一方面是收缩龙启军保护翊王。雍谦本人为了避嫌，反而去南宫住了。”</p>

阿垚问：“那现在王都布防还是葛延雨在负责？”</p>

定国公点头，“是咱们运气。”</p>

阿垚顿了会儿，说：“其实用不着那和尚造梦，对付葛延雨吧？只要杀了琾逸山……”话没说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对，脑袋有点昏。</p>

桃源位面的锚定点在霜月阁，王都内部的。琾逸山死后尸体如果不运出来，这些中立派怎么相信呢？更何况定国公已经把转运尸体的人都安排好了。</p>

“你是不喜欢那和尚。”定国公道。</p>

阿垚点头，确认：“此人满心功名利禄，阴险狠辣，弄臣嘴脸，唯恐天下不乱，不能长留在陛下身边。可摄魂术毕竟罕见，我怕劝不动陛下，之后还请叔公说上几句。”</p>

定国公突然想问他点儿什么，但最终忍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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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普照第五日。</p>

葛延雨再次梦到了妻子。</p>

说来奇怪，正常人会连续几天梦到同样的场景么？</p>

他睁开眼，又想起一系列的琐事，比如南疆的援军终于要到位了，圣骑士献祭仪式会在明日清晨举行，雍谦正率领大伙儿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所有人齐心协力作最后的冲刺……以及其他待办的工作，从脑中流过，和梦境搅在了一起。</p>

常人发梦之后醒觉，梦境往往退得很快，因为“虚幻”在“现实”的对比之下都是不堪一击的。但葛延雨梦中的那副画面则像印在了眼底，无论睁眼还是闭眼，他都能看见青青草地上妻子的背影。</p>

不知什么时辰，外边传来三声鸟叫，对葛延雨而言，竟像是远古钟鸣，覆盖了妻子的歌声，让他的瞳孔能够聚焦，渐渐地看清床帐的颜色和花纹。</p>

“现实”的感觉这才又回来了。</p>

葛延雨听到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以为是伤的缘故，汗水浸湿床褥。他坐起来缓了会儿，看窗外天还没亮，起来洗漱穿衣，一切如旧。</p>

然后习惯性地召唤副官常辉。</p>

门外进来一侍卫，回报道：“常大人还没回来呢。”</p>

葛延雨奇怪地问：“哪里去了？”</p>

那侍卫一愣，“您不是叫他，持帅印出去办事了么？”</p>

葛延雨的衣服还没穿好，系腰带的动作慢了几分，几弹指后耳边才响起一阵雷声，紧接着头皮发麻，蔓延到两颊和脖子。</p>

“何时离开的？”他也不顾身边的人如何诧异，就这么问。</p>

那侍卫睁大眼睛说：“大概，半个时辰以前。”</p>

葛延雨又问：“我下令时谁在场？叫他办的什么事？”</p>

那侍卫愣了会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头，“小人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借小人一万个胆子都不敢！”</p>

葛延雨五雷轰顶地走了出去。</p>

这院子塞了不少的人，他麾下大小副将都在，一声喝令全喊出来集结。葛延雨唯恐警力不够，先派人去南宫找雍谦，保证他安全了，自己再去搜查漏洞。</p>

看似有条不紊，但其实葛延雨已经难受得心绞痛了，面上是一层不正常的死白色，泛起诡异的红光，道：“去查宫门、封禁天字门！所有龙启军负责的关口，谁见着了帅印，统统给我押来候审！”</p>

众属官慌忙领命，“是！”</p>

葛延雨当了这么多年间谍头子，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九死一生？可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恨不得两眼一闭，万事皆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