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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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p>

烛光下，魏征伏案奋笔疾书，坚毅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p>

连日奔驰，他终究是在这一天赶了回来。</p>

自从那年，将自己年仅五岁的长子送回巨鹿老家，他已经连续错过儿子十个生辰了。</p>

这一次，可决不能再错过了。</p>

一想起这个孩子，魏征心里便多少有的愧疚。</p>

当初转投李世民，不得不说是一场豪赌。</p>

福祸未知，生死未卜，他自然是要为魏家留下一支血脉。</p>

长子嫡孙，本就承担着这份责任。</p>

这些年，他如履薄冰，侍奉在唐王左右，终究得逢明主，得以伸展胸中抱负。</p>

如今接回长子，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也算是天随人愿了。</p>

这次巡视山东，魏征也是感触颇多，一口气连续写了十几封奏折，直到蜡油耗尽，这才停了下来。</p>

“父亲，该用饭了。”</p>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p>

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端着食盘走了进来。</p>

魏书瑾，字思瑜，是魏征第二个儿子，自幼随父生长于长安，酷爱书法，尤好草隶。</p>

盘子里的食物很简单，一碗稀粥，外加一碟醋芹。</p>

魏征点了点头，先是喝了一小口米粥，这才用手指捏起一颗芹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p>

“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p>

魏征优哉游哉地吃着醋芹，口中吟唱着《论语》，孔子赞颜回的桥段。</p>

望着这一幕，魏书瑾眼神一亮，朗声道：</p>

“在我看来，区区颜回又算得了什么，我观父亲，好有一比，如战国之苏秦，以舌为刃，攻伐天下，腰悬六国相印……”</p>

“过了，过了，苏季子乃千古名士，为父岂能与之相提并论……”</p>

魏征抚须微笑，脚尖却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p>

房间内，魏书瑾的声音继续响起。</p>

“又好比，楚国之屈原，以命为剑，赤胆忠心，英灵祭江畔，投江这种事情，可是门学问，父亲您可知道窒息那感觉……”</p>

这一次，魏征身子一僵，像是喉咙卡着什么，剧烈地咳嗽起来。</p>

“三闾大夫一片丹心可昭日月，是有些可惜了。”</p>

“其实要我说，和父亲最相像的，莫过于汉武之太史公了，都是以笔为刀，直言谏上，身处极刑而不改颜色，父亲，宫刑您知道吧，就是把男人的那话儿给……”</p>

魏书瑾越说越是起劲，却没注意到魏征脸色已经黑了下来。</p>

“你这些恭维话都是在哪学的？”</p>

长袍下，魏征双腿紧紧夹在一起，还是觉得凉飕飕的。</p>

好家伙，这不是投江，就是断子绝孙的。</p>

你确定这是夸人？不是咒人？</p>

“无人教我，全是儿子有感而发，父亲可觉得受用吗？”魏书瑾一脸期待道。</p>

“你这恭维话说得很好。”</p>

魏征点了点头，看向儿子，淡淡道：</p>

“不过下次别说了。”</p>

“这是为何啊？”</p>

“我怕你被人家给打死……”</p>

“额……”魏书瑾一阵语塞，脸色涨红。</p>

“好了，明日是你大哥的生辰，先将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吧，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些肉食。”</p>

魏征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p>

“肉食！”</p>

闻言，魏书瑾脸上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p>

父亲素来勤俭持家，平日里，只有中秋，春节这种重大节日，家里才会有肉吃。</p>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沾了大哥的光。</p>

赚大发了啊！</p>

想到马上就能改善伙食，魏书瑾立刻将之前的尴尬抛之脑后，一下子变得期待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