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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伪檄

初六日乙丑,贼寇包围了太原城。当时,余应桂刚刚得知平阳失陷的消息,各路将领皆已逃遁,太原城内无一兵一卒守卫。贼寇围城三日后,仅派出数人便轻易登上城墙,城门被打开,贼寇长驱直入。贼寇发布檄文通告远近,檄文中言道:“当今君主并非昏聩不明,只是孤身一人,身边常被奸佞蒙蔽;群臣皆忙于私利,结党营私,忠公无私者寥寥无几。更有甚者,贿赂之风渗透官府,朝廷的威福日益旁落;利益落入权贵之手,百姓的血汗财富被榨取殆尽。公侯皆为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却被皇帝倚为心腹;宦官犹如食糠之犬,皇帝却凭借其耳目之便操控朝政。狱中囚犯众多,士人无报效国家之心;苛捐杂税重重,百姓有同归于尽之恨。”世人读此檄文,多有愤慨扼腕。然而朝中大臣仿佛身处梦中,只关注如何谋取官职、填补空缺,贿赂公行,令有识之士无不寒心。”

皇帝谕告户部,边疆寇患严重,外地押送京城的粮饷迟迟不到,皆因地方官吏急于收受贿赂而忽视钱粮征收,若不严立赏罚,如何激励与惩戒?今后,朝廷内部责成部、科各级官员,外部责成巡抚,严令禁止索要耗损,凡能按时足额完成钱粮征收者,可升任四品京堂;未完成九成者革职查办。

中书舍人张同敞奏报,楚、豫等地伪官多为士绅阶层从贼,应当明确告知地方教育官员,以读书人是否忠于朝廷作为评判其功过、罪行的标准。皇帝命令相关部门研究他的奏疏。

初七丙寅日,总督余应桂上报,晋中地区局势崩溃,徽州乡勇与贵州来的士兵发生冲突,当地乡勇成功抵抗并击杀了贵州士兵。

蔡懋德太原死节(附毕拱辰、应时盛)

初八丁卯日,李自成攻陷太原。在此之前,贼军突破榆关,长达两千五百里的防线,晋地独自承担防御重任。贼军虎视眈眈,企图渡河进犯,巡抚蔡懋德驻防蒲泽,南北策应,多次挫败贼军攻势。癸未年(公元1643年)冬,保德州告急,蔡懋德率军回镇省城。守卫黄河的官员将领闻警而逃,巡按御史汪宗友当时严厉斥责其懦弱,奉朝廷旨意将相关将领革职查办。朝廷以郭景昌接替相关职务,但郭景昌还未到任,副将陈尚智便投靠贼军,充当先锋。总督余应桂畏惧贼军,犹豫不决,滞留在河边无所作为。

甲申年(公元1644年)正月二十九日,贼军从沙涡顺利渡河,进攻三晋之地势如破竹。平阳陷落后,二月初六日,贼军围困太原。太原并无重兵守卫,贼军号称二十万兵马,有人劝蔡懋德移镇候代,以推卸责任,但蔡懋德坚决拒绝,誓死守城。他登上城墙,亲自指挥抵御敌军,箭矢、火药给贼军造成大量伤亡。他派遣手下猛将朱孔训、牛勇率五千兵马出城迎战,朱孔训受伤,牛勇战死,全军覆没,城中士气大挫。贼军围城三日,至初八日丁卯,城东南角楼被炮火击毁并引发火灾,风沙骤起,视线模糊不清。守门将领张雄与贼军勾结,贼军趁夜色和大风,仅用数人便从东北角登上城墙,太原城随之陷落。

蔡懋德写下遗疏,交给赞昼知县贾士璋,让他秘密送往京师,然后拔刀欲自刎,被众人制止。中军将领应时盛扶蔡懋德上马,欲护其出城,但蔡懋德跳下马说:“我是封疆大吏,应死于封疆,你们自行离开吧。”众人强行劝阻,蔡懋德大声喊道:“你们是要陷我于不忠吗?”于是来到书院三立祠,只有应时盛跟随。蔡懋德面向南方自缢而亡,因身体轻巧,气息未断,应时盛取下铁甲覆盖其身上,待其断气后,也在东方自缢身亡。此事发生在甲申年(公元1644年)二月初八。

应时盛本为辽东诸生,被蔡懋德提拔,加入幕府。看到蔡懋德的遗疏后,回到寓所杀死妻子、妾室和十四岁的儿子,决心以死殉主,最终如其所愿。与蔡懋德一同殉难的文武官员还有布政使赵建极、巡按陈纯德、按察副使毛文炳,以及府县各级官员共四十六人。贼军将他们的尸体弃置于街头。

蔡懋德,字公虞,号云怡,苏州昆山人,万历丙子年(公元1616年)中举人,己未年(公元1619年)中进士,曾任杭州司理,任期满后被授予仪曹郎,出任江西督学,后调任嘉湖备兵。巨寇阿丑为害四方,蔡懋德传授下属许世威相关方略,于青石桥将其擒获。分守湖南时,又用计擒获湖贼齐天王等。崇祯皇帝赞赏蔡懋德的才干,召见并与他交谈,对他的应对满意,提拔他为山西巡抚。蔡懋德死后,李自成恨其忠烈,故意不收敛他的尸体,而且又砍断他的颈部。蔡懋德部将段可达收殓其尸,以土掩盖。贼军退去后,才装入棺椁。蔡懋德自称汉月师入室弟子,所以在危城中对人说:“我学道多年,已看透生死。今天正是我舍身之时。”其子方炳颇具才华。甲申年(公元1644年)冬,朝廷追赠蔡懋德为忠襄,赐予荫封,并与同乡人王焘一同立祠,赐名双忠。应时盛也一同附祀,王焘的事迹见于戊寅(公元1638年)二月。

毕拱辰,字星伯,号湖日,山东莱州卫人,万历丙辰年(公元1616年)进士,历任至按察使佥事,改任山西分巡冀宁道。太原被贼军占领后,毕拱辰被押至伪将军刘宗敏的住处,刘宗敏逼迫其投降。毕拱辰屹立不屈,最终被害。

他的尸体与蔡懋德、赵建极三人的尸体一起被弃于晋王府西墀之下。八日后,贼军撤退,官军将领段可达以墙土覆盖其尸体。毕拱辰无子嗣,无人为其请恤。丁雄飞与陈皇士说,毕拱辰生平酷爱书籍,任南曹官时,两人相遇时常屏退随从,一同到书廊浏览书史,有时在街口地上偶然捡到几页残书,也会欣喜不已。他在署中无事时,整天阅读古籍,曾以书相赠他人,接受他人馈赠时,必定以对方未曾见过的书籍回赠。家中藏书几万卷,但他对待上司过于耿直,因此在官场二十多年,仍徘徊于郎官之职。他精通历法,着有《义侠纪事》等书。

这段历史由方伯、朱忠须所着的《启祯录》第一次印刻版本考证。

译者注:1.原文就是有名的“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

2.关于原文中徽州府本地乡勇与贵州官兵之间的冲突,就是明末(公元1643年)有名的“黔兵案”。大概内容就是:凤阳总督马士英在贵州老家募集7000人的黔兵部队,准备驻守凤阳,但是当时从贵州到凤阳的最快路线被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等势力盘踞阻断,黔兵没办法,只得绕道徽州府。结果到了徽州府后,因为黔兵部队太差,行军路线过于诡异,再加上军纪太差,被徽州当地乡勇认为流寇假冒的官军(虽然已经提前给当地官府走了手续,但当时流寇伪造手续假冒官军的事也常有),先头部队700人直接被徽州乡勇给干掉了,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后来崇祯皇帝为了息事宁人,最后判了一个带头的乡勇斩监候。不过很快崇祯就自缢于北京,朝廷当时也没时间顾忌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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