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龙入浅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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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嫣拿着皇后的令牌，一路出了皇宫，在承天门大街舆马轩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城西而去。</p>

谢玿出了府门，在街道上来回徘徊，先是在去东宫和不去东宫间纠结为难，而后又在见赵元冲和不见赵元冲之间举棋不定，继而再次苦思冥想“我只是路过”这个借口听起来够不够真诚，最终又因忽然觉得今天这身衣服不够好看，怒而掉头回府。</p>

过了半个时辰，在试完了自己满柜子的衣服并未满意后，谢玿换回了自己出门穿的第一件。</p>

换来换去都是束袖束腰的长衫，棉布绵软的舒适，然而乏味，素缎素净的潇洒，却显冷淡。</p>

窗外梨花瓣被风送了几片到窗棂，看到那点白软，他不禁想，若是能在衣服上绣上喜欢的梨花或者桂花，从肩胛一直绣到若软的腰肢，底色最好是梨黄或者水蓝，外面还要穿一件薄如蝉翼的宽袖罩纱，而罗裙若选那日涉江穿的那种灵动飘逸的羽仙裙就最好了...</p>

园中有一人走进他的视线，他不自觉含笑的嘴角骤然僵住。在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些什么后不由脊背发凉，抬头望了望恭诚伯爵府厚重而老旧的屋檐瓦舍，打散了脑中清晰起来的一池春水。</p>

园中之人，自然是谢怡训。</p>

谢怡训步入屋中，对室内狼藉的衣物视若无睹，只说道，“前厅有客，直言要见你。”</p>

谢玿一愣，“谁？见我？”</p>

谢怡训不答，只示意他一见便知。</p>

谢玿刚踏入前厅，一道粉色倩影夹着香息向他扑来，他猝不及防，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时竟没认出来是谁。</p>

那人除了景嫣，还能是谁？</p>

景嫣又急又喜，唤道，“阿玿哥哥！”</p>

谢玿仔细打量片刻，方也喜道，“景嫣？你是嫣妹？几年不见，都出落成漂亮大姑娘了。”</p>

景嫣一笑，脸蛋微红，“阿玿哥哥，你也比那时候更好看了。”</p>

谢玿也莞尔。</p>

景嫣想起此行目的，委屈的拽紧他衣袖，道，“我...我来找你，是为了...为了...我姑姑和父亲给我订了亲...”</p>

谢玿又愣了愣，嘴上说道，“噢，那是好事啊，恭喜你啊嫣妹。”心中却明白景嫣这模样必然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了，但一时半刻他并不知道景嫣为何要来找自己。</p>

见他是这个反应，景嫣心中又是一酸，上前一步小声唤他，“阿玿哥哥，事到如今，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阿玿哥哥，我有句话想问你...”</p>

谢玿揣着疑惑，含笑问她，“什么？”</p>

“我想问...想问...阿玿哥哥，你喜不喜欢我？”</p>

她在定亲之时，不忌流言，亲身来问这样的话...饶是谢玿再蠢，也知道这“喜欢”二字究竟是怎样的喜欢...</p>

因此，谢玿的笑意忽的就不见了。</p>

他疏离的退开几步，平淡冷肃的声音在景嫣期盼哀婉的目光中吐字清晰，“嫣妹，我从前不懂分寸，大概叫你误会了，我对你的喜爱只是兄妹之谊，其他的...是断然没有的。”</p>

景嫣失神的望着他，脸色有点惨白。她僵在原地许久，仿佛是将谢玿的每句话掰开揉碎翻来覆去思量了无数遍，才悠悠转身，边往府外走边轻叹道，“好，好，我...我明白了，这样想来，反正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嫁给太子还是其他人...对我来说，也无甚分别...”</p>

“等等！”</p>

她脚下骤停，欢喜的回头，本烧成死灰的心底重燃起一丝希望。</p>

谢玿其实克制的很好，他将自己几乎发颤的手藏在了身后，若不是那双眼睛里恍惚有一些没来得及收好的恸色，景嫣几乎要以为方才那声惊惶失礼的“等等”是自己的幻觉。</p>

“你...你是要嫁...赵元冲？”</p>

景嫣含着泪点头，仍殷殷切切望着他。</p>

谢玿木然，似在思量，似在看她。</p>

最后，开口时声音喑哑，“婚...婚期在什么时候？”</p>

景嫣摇头，她也不知道。</p>

谢玿涩然一笑。其实还有一问，他不敢出口。</p>

他原本想问，那个人...愿意么？这两人若是两情相悦，他倒是能开心些。可显然，并不是。</p>

然而即便赵元冲也不喜欢，又能怎样？这种事情，决计是与自己无关的。</p>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谢玿止住发颤的手，又回以景嫣一笑，声音平淡的仿佛又是片刻之前的那个疏离模样。</p>

“那...要提前给嫣妹道喜了。届时大婚，恭诚伯爵府也未必能有幸到场亲贺。”</p>

景嫣听他说话，见他脸上并未半分难过的表情，又是疑惑又是伤心，一时竟不知要走要留。</p>

此时，只见谢怡训从谢玿身后走出，道，“既然景二小姐与太子订了婚，舍下也不便多留，免得落人口实。二小姐还是尽早回去的好。”</p>

景嫣这才如梦方醒，低头拭去垂落的几滴泪，也不打一声招呼径直转身奔出了府门。</p>

她上了马车，才敢伏在巧儿身上放声大哭。巧儿见此情形，便知她入府后境况如何，只轻轻顺着她脊背，命马车夫驾车回宫去了。</p>

伯爵府大厅中，谢怡训见景嫣走远了，才对谢玿道，“你做的很对，无论如何，景家二小姐绝不是好的人选。”</p>

谢玿，“...是。”</p>

谢怡训又道，“你上次提到的涉江，为父让人查过了，很是不错。”</p>

谢玿，“是，涉江...确实是很合适很好的，孩儿也悄悄试探过她，她...她肯答应的。”</p>

谢怡训点点头，不再过问。</p>

谢玿正要行礼请退，却忽听谢怡训问道，“阿玿，你难过？”</p>

谢玿心下一惊，但既然谢怡训已经瞧出来了，再佯做否认，倒显得心虚。</p>

于是他叹道，“是啊，有些内疚，孩儿注定是要辜负嫣妹的，害他这样伤心并非我的本意，替...替她难过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