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龙盘虎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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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岚殿冷清，但清冷总有清冷的好处。</p>

兵部近日事务繁多，赵元冲回宫时已然有些头昏脑胀，此刻却强撑着看阿秀抚琴。</p>

她抚琴的声音极小，除了秋岚殿内院再也没人能听到。琴声也极乱，不像是出自杨致秀这种精通琴艺之人。但此曲她必要弹得丢调忘曲似是而非。</p>

当日吴越生乱，父兄双亡满门被抄，她乔装打扮混过城中眼线，连夜投奔曲学阁。是赵元冲安排鸿俊一路护送她到了成周，又交给鸿柔调教许久，潜心学习成周宫中礼仪、各人脾性等等繁琐之事，却又要她学的一知半解，似忘非忘。</p>

她心智通明，又有血海深仇要报，诸般苦楚都能吃得，何况这区区小忍潜藏。她知道赵元冲此举也是在利用她，但那又如何，他与她在临安相识时已是知己，她懂他的不易，也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有赵元冲得尽天下势，她才能大仇得报。</p>

杨致秀一曲弹罢，收势，微微一笑，道，“这样可以了么？”</p>

赵元冲点头，“很好。”一个当年才六七岁的孩童所学之曲，又经年不练，弹成这样才是正常。</p>

那曲子当年听过的人不多，赵元冲是其中之一。唯有他亲耳听过，亲手指教，杨致秀到时候才不会路出马脚。</p>

杨致秀又悠然起身，看了看自己掌中胎记，问道，“尧展，我与皇长女究竟有几分相像？”</p>

赵元冲揉揉眉角，“有四五分。”</p>

杨致秀惊道，“四五分你就如此有把握？”</p>

赵元冲道，“孩童相貌随着年纪增长，总有些变化。但胎记，几乎一模一样。”</p>

杨致秀看了看自己掌心那个自出生就有，外人却不多见过的月牙形浅红色胎记，冲赵元冲扬了扬手，忽地俏皮一笑，道，“你初见这个时，有没有疑心过，我真是你失散多年的皇姐呢。”</p>

他浅浅一笑，倦容易见，“你不是。”</p>

杨致秀心中那层并不浓重却很要紧的忧虑散去，喜道，“噢？你确定？”</p>

赵元冲语有停顿，似有若无有些悲伤的意思，“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十五年前就不在了。”</p>

杨致秀一听此言，心怀的一丝哀惋方退，默默看着赵元冲，有种欲语无言的味道。</p>

赵元冲瞧见她似曾相识的神色，语气中莫名带上了几缕轻快，“不用担心，这件事，现今世上唯有两人知道。”</p>

“现今世上？”</p>

“嗯，除了已故的李皇后，只有我和母后知道。”</p>

杨致秀吸口凉气，“皇后？真好，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这事，我可太放心了。”</p>

瞧她如此，赵元冲心中不知为何心中更添欢喜，尽管还是一脸的处变不惊，原本不该说的话也就多说了几句。</p>

“母后她不会贸然去寻你麻烦，凭空多出了一个‘皇长女’，她自然要暗查细访，以她对我的了解，迟早会查到我身上，那时她所有的心思都会放在我这儿，你倒无碍了。”</p>

杨致秀若有所思，无意间撑起下巴，道，“意思就是她还看不上我呗。”</p>

她眼睛灵动一转。赵元冲心中忽地一痛，猛省，那“似曾相识”，似的是谁？识的又是谁？</p>

那狡黠神色竟与一人如出一辙，相仿相重。</p>

或许原本，杨致秀脱离了那个“雍华”之位，她的洒脱随意自由自在，本就与某人有两分相似。</p>

此时此景此话，便如当胸一击，赵元冲顿时心乱如麻，他眼中瞬息万变，似柔情似迷恋又似痛楚。</p>

杨致秀却已然被他盯得脸颊醉红。</p>

长久相处，知其可贵可敬之处，如此男儿，纵使是自己经历过国破家亡的变故，又如何不生情，如何不留情...</p>

她是不得不动情，她也从未掩饰。</p>

“喂...”她红着脸，小声出口提醒道。</p>

赵元冲陡然一惊，收回神智。殿中一时静默无语，误会暗生。</p>

时过半刻，杨致秀捂了酡红脸颊，咕哝一声，“我...我先走了。”便碎步抢出门。</p>

结果，人未远去却又折回，站在门口支吾道，“你...你要做什么可快一点，我...我可不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兄妹。”</p>

赵元冲怔然一愣，怎会不明白她这句话的用意...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无回应。</p>

半月后，西南边境虽有战事，朝廷为安定民心，秋狩如期举行，并将原先金阳坡猎场的范围扩大了一圈，礼部美其名曰“敬天施德以利战”，勒令猎场周遭的百姓尽快迁居。</p>

早朝时，兵部尚书吕虚慎而又慎提了句“此举甚好，但...只怕扰民。”</p>

周皇凝视他半晌，才转而过问了礼部。礼部尚书言道，“每户皆有迁出安家费，银两已由户部按数拨付。”户部尚书随即附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