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诺言因何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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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扬还没能从凤怀星背叛他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靠在桌子上，抹了一把脸，没有动。未尘瞟了一眼墙角的漏刻，打算给他一炷香的时间冷静一下。</p>

凤怀星之所以能在鸣琴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陈扬最落魄的时候，他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p>

那是在一个雪夜，陈扬还没有登上尊主之位，他正在被陈骄的剩余势力追杀，流窜在大陆北端的雪岭山地之中。</p>

陈扬已经用了两次传送阵，负伤躲藏几个月了，他觉得这次，自己大概逃不掉了。</p>

彼时，山风在松林间呼啸而过，明亮的弯月高悬，雪地上一片皎洁。陈扬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拔剑挥去，被妖力震下，流霜落地。他刚想召回佩剑，一根冷箭已不知从何处射来，直直插入他的胸膛。陈扬被箭势压到地上，半天未能爬起。等到终于支撑起半边身体，却只够吐出一口血。</p>

陈扬的眼前一片模糊，他躺在地上喘息，仰头看去，却是满目繁星。</p>

“呵……”</p>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继而咳了两下。“在这样美丽的夜里死去，倒也不算太糟糕……”</p>

陈扬困倦地闭上眼，听到由远及近的风声极速传来，他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p>

忽地，那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震天彻地的脆声。他竭力睁眼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背对着他，乱发在脑后飘扬，似乎正执剑格挡。</p>

只听得一片混乱相击的打斗声在耳畔如雪声般空灵，终于在天光大亮前天地恢复了寂静。那个人的灵力之光才将将散去，又在他的身下绘成一个精妙的圆圈，有点像传送阵。他蹲下身，迷人的五官却在陈扬的眼中显得异常朦胧，如江南的烟雨清风。</p>

“你……是谁？”</p>

好小的声音，他听得见吗？</p>

陈扬自暴自弃地想道。</p>

“我是凤怀星。”</p>

那人的轮廓在某一瞬间清晰了，似雷电照彻山林般清晰而又短暂。</p>

他明亮的嗓音在广阔的天地间回荡着，犹如原野上的风在山间自由驰骋。</p>

“你的父亲于我有恩，所以我来找你。”</p>

“幸好，我来得还算及时。”</p>

陈扬的意识趋近于消弭，他下意识问道：“你什么打算……”</p>

凤怀星顿了一下，却也没让他等太久：“打算辅佐你，直到我死去。”</p>

陈扬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又可能看见了什么希望，在心灵震动之前，昏了过去。</p>

……陈扬骤然回神。他在时空间穿梭着，过往的种种清晰了起来。凤怀星的不离不弃，与他并肩作战，凤怀星的阴谋诡计，蛰伏隐藏。忠诚和背叛，竟然可以属于同一个人。</p>

他想起未尘提到过的，那些没有来由的失踪，是否都与他有关。凤怀星借的那些书，是否都用作了正途。蓬莱岛的瘟疫，酆都罗山的蛊虫，海边的妖兽，地下的炼器厂，甚至于凝碧楼的兵防图，是否都有他的手笔？</p>

他不是没有起疑，但每次都被他自己扼杀在了摇篮里。是自己太轻信他人了吗？</p>

陈扬怒极生悲，心乱如麻。</p>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p>

未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看见徒儿猛地抬起头，眼里有一点泛红。</p>

他只好笑了笑以示安慰，心里也有些感慨和酸涩，便道：“我就说跟我作对的都没有好东西吧，跟我过不去就是跟你过不去啊。咱们抓紧，拿住他之后就去质问他，定让他把他那一肚子坏水都交代干净。”</p>

陈扬语气不明，“嗯”了一声，叹了口气：“怪我，竟然什么都没发现。”</p>

确实怪你，对手下纵容到这个地步也就你了。未尘心里如此想，但面上不显。</p>

陈扬不再枉自悲伤，利落地画了个传送阵，准备走人。未尘自然地拉过他的手，第一个迈了进去，陈扬不禁抓紧，紧随其后，二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就出现在天门外。</p>

金碧辉煌的九天玉门耸入云霄，手握钢枪的仙兵肃立两边，由云雾织成的地毯铺向远方，一眼望不到头。未尘拉着徒儿站定，向门卫出示了一块玉牌，只见门卫点了一下头，二人就顺利进去了。</p>

话说这还真是陈扬第一次踏足仙宫，新奇的景象暂时取代了他的悲伤。二人的脚下都是清澈的水面，漂亮明艳的锦鲤欢快地游动着。大大小小的白玉拱桥星罗棋布，脚落在水面的地方即会浮现一片翠绿的莲叶，可谓“步步生莲”。</p>

等新鲜劲过了，陈扬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熟门熟路的？还有仙宫的通行牌？”</p>

未尘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来找过几次仙尊，有时候为了方便进入，仙尊就把牌子给我了。”</p>

“什么事要经常来？”</p>

未尘含糊其辞：“就那些事呗，无聊的正事公事屁事琐事杂事。”</p>

陈扬正欲再问，一抬头，却发现已经到了昊清玄的住处。</p>

经过仙侍通传，二人被请了进去。一位面容姣好的仙娥立马微笑着为他们引路，走过一段曲折回环的亭廊水榭，才到了仙尊会客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