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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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岑风抱着司月很快就走到了车子的旁边, 司机老远看到两人走过来，就拉开了车门。</p>

“季先生，医院是吗？”</p>

“是。” 季岑风简短的一个字, 然后将司月轻轻地放进了后座。</p>

司月两只手上全是沙石混杂着血迹，小腿上也粘了不少，胳膊撑着车门整张小脸还有些吃痛地皱起。</p>

季岑风从后面抽了一盒湿纸巾, 直接拉过了司月的手。</p>

司月手臂僵着, 不肯给他。</p>

那个抗拒的动作瞬间就给季岑风心里的火添了一把柴，那烈焰顺着他的心脏瞬间肆虐到了四周。</p>

司月瞬间似乎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妥，咬着牙关轻声解释道，“一会到医院处理就好了，不麻烦季先生了。”</p>

季先生, 季先生，又是季先生。</p>

男人手里紧紧捏着湿纸巾,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司月这张嘴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挑起他的情绪。</p>

“别动。” 他又拉回了那只想要收回去的手, 整张脸黑得吓人，仿佛摔下去的不是司月, 而是他自己。</p>

司月也随即收了声，她不想和他争辩。</p>

季岑风将司月的手握在手心，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温热地包裹住她那血的手掌，冰凉的湿纸巾就轻轻落了下来。</p>

“嘶——” 司月忍不住地颤栗了起来，眉头克制地拧起。</p>

“疼吗？” 季岑风关心人也是冷冰冰的。</p>

司月对上他的眼睛, 立马说道，“不疼。”</p>

她一点都没有和他吵, 也没有怪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上来抱她，明明很疼也会说不疼。</p>

季岑风有些心烦意乱。</p>

“疼就说，装什么不疼。” 他话是这么说, 手上的动作却是更轻了。</p>

帮她把两只手上粘在外面的细沙石稍稍处理过之后，季岑风又抽了几张出来，他俯下/身子直接握住了司月的小腿。</p>

“季先生！” 司月有些慌张地想要收回腿，季岑风这一次却是没给她机会，他避开了她受伤的脚踝，将高跟鞋脱下之后，拉到了座位上。</p>

司月还是固执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腿，因为她现在的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背靠着车门，两条腿被季岑风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p>

“你腿上的沙子准备怎么办？是不处理还是等着医生帮你处理？” 他两只手好似不断升温的烙铁，牢牢地熨帖在司月的小腿上。</p>

季岑风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拿起湿纸巾将他小腿上的砂石也擦了下去。</p>

近看的时候才发现，小腿上也有不少细小的伤口，正慢慢朝外渗着血。</p>

季岑风的手指时不时轻轻地划过司月的皮肤，她就好像一只任人宰割的鱼肉，看着那刀尖似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身子。</p>

可不知怎么的，司月的耳后，红得发烫。</p>

他们不该是这般亲昵的。</p>

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司月又并没有觉得很奇怪。</p>

他还是冷漠的，就连让她说疼都带着些不知何处而来的怒气。</p>

“来工地还穿高跟鞋。” 季岑风擦完她的小腿后，又丢了一句。</p>

可他说完的瞬间才意识到，是他没有提醒司月，也是他让司月穿平时上班的衣服的。</p>

一种莫名的尴尬蔓延在混杂着淡淡血腥味的车厢里，司月有些无所适从地退缩了几分。她默默地将自己的小腿收了回来，手掌小心翼翼地撑了一下座椅坐正了坐姿。</p>

季岑风也再没和她说话，伸手丢了手上的湿纸巾。</p>

车子很快就到了私人医院，司机快步走下来打开门，“司月小姐您稍等一下，我去里面借一辆轮椅。”</p>

司月：“谢谢。”</p>

季岑风：“不用。”</p>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司月有些讶异地回了头，却看见季岑风已经从另一侧下车，然后大步走到了司月的身边。</p>

“手。” 他没看司月，直接伸手穿过她的后背和小腿，将她整个人抱了出来。</p>

司月赶紧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随着他一起朝医院里去。</p>

他走得很慢，司月的脚踝一点也没有被晃到，那个莫名的瞬间里，她慢慢收紧了手臂。</p>

-</p>

宽敞明亮的医疗室里，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医生在帮司月处理伤口、包扎脚踝。</p>

季岑风一个人穿过宽敞的走廊，走到了吸烟区。</p>

他手指轻捻了一支烟正要点上，忽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他耳侧响起：</p>

“哟，不得了了，辰逸集团的董事长居然一身落魄地出现在医院里，还借烟消愁？”</p>

季岑风偏头朝那声音的来源看去，居然是肖川。</p>

他手指一顿，还是点燃了烟，没理他。</p>

“怎么，这么久没见我，一点都不想？” 肖川笑嘻嘻地凑近他身边，瞧了瞧他身上的泥沙，有些嫌弃，“你亲自去工地干活啦？辰逸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吗？”</p>

季岑风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上面全是砂石灰渍，胸前还有很大一块皱起，整个人倒真如肖川说的，一身落魄。</p>

“你怎么在这？” 他没理肖川的调侃。</p>

“我？” 肖川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我陪我妈来检查身体，老人家你知道的每年都要体检，惜命的很。”</p>

季岑风点点头，并不是很有说话的欲望。</p>

“你到底怎么了啊？” 肖川这才发现今天季岑风是真的有点不太对劲，整个人都像是溺在水里，半死不活的。</p>

烟火撩着星星点点的红朝男人的唇边烧去，季岑风沉寂了几秒低声问道：“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求助代表什么？”</p>

他微微依靠在吸烟室的白墙上，偏头朝肖川看去。</p>

肖川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他上下几眼，“说明她想要这个男人帮他。”</p>

“那要是有两个男人，她只选择了其中一个人？”</p>

“那就说明这两个男人之间，她更依赖她选的那个。”肖川不假思索地说道。</p>

“司月选了谁？” 肖川淡淡地问道。</p>

季岑风没说话。</p>

肖川知道了答案。</p>

男人手里那只脆弱的烟身被他捻尽揉烂，直至掉在地上的时候，那人才回过神来。</p>

“你为什么来医院？” 肖川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p>

季岑风俯身捡起了烟身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朝门外走去，“司月脚崴了。”</p>

他脚步走得很快，却又不是胸有成竹的底气，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了一个带着警示的声音：</p>

“岑风，别陷太深。”</p>

-</p>

回到诊室的时候，医生已经帮司月处理完了全部的伤口，右脚脚踝扭伤，但是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需要在家躺着休养一个月就好。</p>

倒是两只手的手掌擦伤了不少，有些还是很深的小伤口。</p>

“手掌这几天都不能碰水知道吗？” 医生朝司月说道。</p>

“好的，谢谢医生。” 司月两只手虽然没有包扎伤口，但是也涂了药水，现在是放哪都不方便。</p>

季岑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一声不吭地站在司月的身后，女人的后脊背都不自觉坐直了几分。</p>

“家里人这几天多帮帮。” 医生把药水放进袋子里伸手递给司月背后的男人。</p>

司月心里一紧，刚要说我来，就看见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很是自然地接过了袋子，“知道了。”</p>

“要轮椅吗？” 医生问道。</p>

“不需要。” 季岑风俯下/身子看着司月，司月这一次倒是很听话地主动抱起了他的脖子。男人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p>

一种刚刚被她忽视的温热与雪松木香层层地将她包裹住，就好像柔软的棉花糖衣，带着丝丝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甜意。</p>

司月心里不明就以地有些跳了几分，明明今天早上他们都那么默契地选择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到之前的状态。</p>

可为什么司月却觉得，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p>

是因为今天她受了伤吗？还是因为他忽然又良心发现了？</p>

又或者说，在他们决定回到从前的那一刻，就根本回不去了。</p>

他没有趾高气昂地叫她来系领带，她却主动问他要不要帮忙。</p>

司月手指不自觉地收缩在他的颈后，她目光小心翼翼地上移，只看见那双深邃看不清的眉眼。</p>

司月看不懂，她从来都看不懂现在的季岑风。</p>

可最让司月尴尬的是，回到家后，她以为可以让管家或者阿姨帮着照顾一下她的生活，谁知道季岑风直接将她抱回了楼上卧室的床。</p>

他一边有些嫌弃地脱下了自己脏乱的衬衫，一边不留余地地说道，“我没办法忍受家里无时无刻存在多余的人。”</p>

彻底断了司月的念头。</p>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他的床上，试探地问了一句，“那要不我搬去和我妈住也可以，她没有工作平时可以帮着我一点。”</p>

那个背对着她脱衣服的男人忽然停了动作，转过了身子。</p>

司月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眼里有种明显被压抑的怒气，沉沉地落在眼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p>

“你要人帮什么？”</p>

“……很多。”</p>

“什么？具体？”</p>

司月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没办法自己洗澡。”</p>

面前的男人忽然笑了一下，他慢慢俯下/身子凝视着司月 。他们明明靠得那样近，却又彼此看不清真心。</p>

司月的手指微微蜷动，听见他说：</p>

“我可以帮你。”</p>

-</p>

季岑风进了浴室之后很快洗了一把澡，他随便擦了擦头发，身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就套上了衣服裤子。</p>

谁知道他走出浴室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p>

他看了一圈，然后就朝楼下走去，果然那个女人很是执着，正踮着一只脚乌龟一般朝她自己的房间走去。</p>

季岑风心里刚刚才有些平息下去的燥意腾地一下又起来，他大步朝楼下走去，在司月即将进门的前一秒把她整个人都打横抱了起来。</p>

“啊——” 司月一声轻叫。</p>

季岑风没理她，把她往楼上抱，司月连忙和他解释，“我发现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你看我刚刚不是一个人下楼了了吗？我的手用保鲜膜裹起来就好，不会有问题的。不麻烦你了。”</p>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谁知道季岑风根本没理她。</p>

司月有些恼也有些急。</p>

她不想要季岑风帮她洗澡。</p>

因为她很害怕，这会是更深层次的羞辱。</p>

从前尚且还能假装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彻底将自己打成麻木不仁的司月。但是现在的司月很害怕，她很害怕自己会受不了更大的羞辱。</p>

她会努力地保持和从前一样悉数接受，但是她无法确定，这一次，她的阈值在哪。</p>

可季岑风没管她，直接又将她推在了床头，他膝盖点在司月身侧，随后整个人就带着侵略性地伏在了她的上方。</p>

“我允许你搬下楼了吗？” 他忽然开始翻旧账。</p>

男人的气息重重地从上面压下，压在司月无法呼吸的心口。</p>

“司月，你是不是忘了，你嫁给我了？”</p>

女人从下看着他，心里却忽然颤了一下。</p>

是嫁给他吗？还是卖给他呢？</p>

司月应该明白，季岑风应该明白。</p>

可他又故意揣着明白当糊涂，这样问她。好像他们是真的夫妻。</p>

司月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p>

好像既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破罐子破摔地同他说“是啊，司月就是不值钱”，又没有资格和他说“岑风，不要再伤害我了好吗？”</p>

那株幼小而又无法忽视的嫩芽，那么痛地在那个暴雨天破土在她的心上。</p>

司月彻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p>

她有些丧气地慢慢垂下了头，好像放弃了抵抗，又好像放弃他。</p>

沉默缓慢地厮磨着两个人的心力，像一把极钝的刀，又痛又折磨。</p>

身上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起了身，他垂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p>

“李原，找个护理来家里。”</p>

-</p>

季岑风到底还是放过了她，司月在护理师的帮助下洗完了澡。</p>

她两只手不是很方便，走路更是困难，一次澡洗下来，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生怕伤口进水。</p>

被扶着走出来的时候，还看见门口有一张轮椅。</p>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卧室，看见司月出来也上去帮忙，“司月小姐先坐下，这段时间我和护理师都会在家里，您有什么事情就喊我们帮忙。”</p>

司月点点头，“麻烦了。”</p>

“不麻烦的，司月小姐。”</p>

她坐在轮椅上，踌躇了一下该怎么下楼，管家似乎是一眼看出来了，上前说道，“我已经按照季先生的吩咐，帮您把衣服东西都收回这边了？”</p>

“都收回来了？” 司月抬头望去。</p>

管家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说道，“倒是有一条黑色鱼尾裙，先生说不好看叫丢掉了，其他的都收回来了。”</p>

司月：“……”</p>

“谢谢。”</p>

“哪里的话，” 管家将司月推到卧室的桌子旁，帮她把电脑也放好，“司月小姐，我和护理师全天都会在楼下待着，您有事直接叫我们或者发个消息我们就会上来。”</p>

“嗯。” 司月点了点头，管家和护理师就出去了。</p>

她还没来得及看看自己的脚踝如何了，忽然手机响了起来。</p>

是温时修。</p>

司月接起电话，“温组长？”</p>

温时修：“去过医院了吗？”</p>

“嗯，去过了，没什么大碍。” 司月低头细细看着自己的脚踝，还肿着有些红红的，她手指轻轻戳了戳，嘶了一声。</p>

“怎么了？” 电话里的人有些担心。</p>

司月倒是笑了一下，“没事，去看过医生了，没伤到骨头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p>

温时修那边静了几秒，“司月？”</p>

“怎么了？” 司月坐起身子，忽然看见卧室的门开了，季岑风走了进来。她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p>

司月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片刻，却又很快松开。她只是正常地接朋友的电话，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季岑风要听便听。</p>

“如果没有你欠债的那些事，你会嫁给季岑风吗？” 电话那端的人忽然抛出了一个可怕的问题。</p>

司月本来很坦然的心情顿时紧了起来，她目光瞥了一眼季岑风，他正靠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看杂志，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她在和谁通话。</p>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司月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忽然落了几分音调。</p>

“如果你没有欠债你就不会嫁给季岑风，是吗？”</p>

“……是。”</p>

电话那头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那还来得及。”</p>

“什么？” 司月没听明白。</p>

温时修却没纠结刚才那句话，直接说道，“你脚踝受伤了，黎京美术馆接下来的施工部分你全都跟不上了。所以我想问问你，我接下来会接另一个设计的案子，你要不要跟我？”</p>

“这个不是公司会安排吗？”</p>

“这个项目是我拿到的，所以我可以指定我的合作伙伴。而且它是挂靠在辰逸名下的，所以你不用担心。”</p>

“更重要的是，” 温时修好似心情很好地说道，“这个项目的合约金很高。”</p>

司月有些心动地轻咬了下嘴唇，“我可以吗？”</p>

“你不用现在就回复我，我过几天把资料发给你，你看看再做决定。” 温时修说道。</p>

“好。” 司月点了点头，唇边漾起了一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p>

“那你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息。”</p>

“好的，谢谢温组长。” 司月道了别，就把电话挂上了。</p>

“是温组长，”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朝那边还在看杂志的男人说道，“他只是例行问下我的脚踝怎么样，然后聊了一下工作的事。”</p>

那个不知何时这么沉迷看杂志的男人抬头看了认真汇报的她一眼。</p>

“不要在家里提其他男人的名字。”</p>

司月：“……”</p>

她轻轻“喔”了一声，然后便自己推着轮椅朝床那边过去，季岑风瞥了她一眼，放下杂志走了过去。</p>

司月时趣地抬起手，季岑风就抱着她将她放在了床上。</p>

“谢谢。”</p>

他没理她，俯身关了灯一起上床。</p>

-</p>

事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奇怪到司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战术。</p>

自从司月受伤在家里休养之后，季岑风好像没再那么尖锐地讽刺过自己了。虽然他还是每天都一张冷到北极的脸，但是已经比从前好太多了。</p>

原本高高肿起的脚踝也在悉心的照料下慢慢恢复，司月有时候也能自己站起来走走，只不过护理师还是比较小心，提醒她以前也崴过的话，以后会更容易崴，不可以掉以轻心。</p>

司月很听话，说起来，她还是挺惜命的。</p>

尤其是嫁给季岑风之后，就是想活才嫁给他的。</p>

下午的时候，管家说花匠会来。</p>

“这两天就入冬了，花匠来给花草做些防护。” 管家一边扶着司月在湖边散步一边说道。</p>

司月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映衬在毛衣上，素面朝天，倒像是个小姑娘。</p>

她走了一会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休息，玫瑰已经有些开花的迹象了，只不过天气冷，开得慢。但是红红的花骨朵，倒是格外得好看。</p>

黎京今年的冬天来得有些猛烈，前段时间还能抵着秋意穿些薄衫即可，这几天却是不得不套上了厚厚的毛衣。</p>

司月坐在长椅上看着清澈的湖面，她身子暖暖的，感受着冬天吹来的第一把小刀子，有些凛冽地拂在她的脸庞上，却并不惹人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