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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戎这趟下山来大离前,曾应林麓书院排名前列的读书种子阳无为之邀,去了一趟书楼七楼。
这位阳师兄也不知是趣味相投,还是眼光独到,起了惜才之心。
因为赵戎对一本南康小国野史的随手批注,而邀请他一齐登楼修史。
入职幽澜府史馆,替独幽城新城主修整望阙洲三千年以来,山下世俗王朝的史书。
当时赵戎听从了晏先生的建议,并没有一时脑热的掺合此事。
他只是应邀登楼,结交了下这位书院翘楚的阳师兄,而对于修史一事婉拒掉了。
不过这位阳师兄也是位妙人,随手便是抛出几个诱人的糖衣炮弹,似乎深怕他心动不了,但是赵戎是什么秉性?岂可被别人‘教做事’。
于是他当即便拍桌而起,拿起‘糖衣炮弹’扭头就走。
什么?你说办事?
没门。
老白嫖……
好吧,其实当时阳无为抛出了两个糖衣炮弹。
一个是能进入书楼六楼的令牌。
六楼收录了林麓书院收藏的所有入品诗词。
金丹镜以下的修士入内,只要是个识字的,灵气修为便是哗啦啦的往上蹭,呼吸间破镜不是梦。
还有一个。
就是眼下赵戎物归原主的这本‘大离史书’。
里面隐晦记载了眼下大离皇室有一个宗室公主,二八花龄,仅次于当朝皇后的大离纤腰美人之类的,名号一大堆……
然后这位待字闺中的公主,受离帝疼爱,让其自主择婿。
而她又痴迷诗书,孺慕书院才俊。
特别是林麓书院儒生,思齐书院的不要……
嗯,又是一个小细节。
书上还写着这位大离美人扬言可以自降身份嫁与林麓才俊为妾,否则终生不嫁。
大离皇帝观念开放,同意此事,并赐了丰厚嫁妆给她。
现如今,这位追求自由恋爱的大离公主,正在寒京外的某处幽静豪华的庄园独居。
守着不菲嫁妆,期待能与某位恰好路过的林麓才俊有缘相遇……
而让当时的赵戎觉得十分离谱的是,书上还详细记载了这座藏娇的金屋位置在哪……
好家伙,你好好的史书,写这东西干嘛?
地理游记呢?
说好的让你们派使者送正史来书院,就结果送来个这东西……
人民群众中有坏人啊。
赵戎当场感慨了一句后,便弯腰捡起了被一脸正气的阳无为丢在地上的大离史书,拍了拍封面上的灰,随手塞进了袖子里。
嗯,阳师兄你丢地上不要,那我就替你还回去好了。
至于第一个糖衣炮弹,过于贵重,白嫖难度太大,赵戎便也没厚着脸皮,用眼神暗示阳师兄‘不要丢东西就丢地上他来捡’……他大手一挥,直接回拒了。
赵戎当时带着这本大离史书下山,是想着顺手还给大离皇室,算是示好。
不过来大离了解了情况后,他转变了战略,决定不明确站队。
于是这本大离史书,倒也一直被其搁置在了须弥物中,忘记处理。
眼下赵戎拿出来,当然不是要签到领取什么‘大离公主’大礼包。
他也无所谓这本书上记载的那个大离宗室公主,是真的存在痴慕才子,还是独孤氏她们悉心营造,选了个美人扮演。
赵戎自是有他的考量……
“是谁给你的?”
此时亭内,独孤蝉衣追问道。
赵戎笑着瞧了会儿她表情,悠然开口。
“娘娘终于气消了?”
独孤蝉衣抿了抿唇,玉手握紧了下手上史册。
她凝视了会儿赵戎,某刻螓首轻点,轻声吟道:“赵先生说笑了,哀家哪里生您什么生气了,刚刚是在……气自己而已,哀家自己命不好。”
赵戎笑了笑,没再为难人,“嗯,那就是在下想多了。”
独孤蝉衣没有废话,追问道:“赵先生在林麓书院,认识书山上书楼七楼东阁内的先生们?”
赵戎笑着不说话。
独孤蝉衣眼神闪了闪,“还是说,赵先生你就是在书楼上修史的先生之一……”
她语气不自觉的柔缓了些。
赵戎听在耳里,不置可否,挽起袖子,修长的食指指了指独孤蝉衣手上的史书,“娘娘收好,这书好像是本风俗的地理游记,一些地名记的挺清楚的……勿要再弄混送错了。”
嘴里边说,他边抬步,与这位一身雪白裘衣的大离太后擦肩而过。
赵戎走出亭子,左手抓按在鲜血淋漓的右臂伤口处,他站在台阶上四望了下。
下一秒,他朝亭外不远的温泉走去。
“娘娘,在下处理一下伤口,等会儿我先离开广寒宫,外人问起,我就说是在宫内迷路了,并没有遇见娘娘……”
“娘娘也等我走了会儿后,再唤下人。”
年轻儒生身后的亭内,绝美未亡人静默不语,微微歪头,注视着年轻儒生忙碌的背影,眼神莫名……
赵戎笑了笑,没回头。
他特意挑了离泉眼很近的温泉上游,蹲在岸边,掬水洗了把脸,然后清洗伤口。
这处位于深宫的天然温泉,似乎有着某种奇效,亦或是其中被添加了某些药材灵物,竟有些止血愈伤的奇效。
赵戎点头,仔细处理起了伤口,闲聊似的朗声随口道:
“对了,娘娘,在下还有件事。小陛下纯孝,也敬慕师道,当真是个不错的帝王,只是年幼,正处于贪玩的年龄……
“在下觉得一味的压制也不太好,赏罚也要适当,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大离万千子民名义上的皇帝,娘娘动不动就让他罚跪,有些不妥,嗯,不说什么颜面,毕竟娘娘为母,让小陛下跪,理所当然,但是终究也要照顾一下人君的心气……”
亭内,独孤蝉衣将史书收起,抬眸瞧着不远处岸边蹲着的那个年轻儒生背影。
他语气轻快,低头处理着伤口,动作干净利索,此时言语带笑,像是和她聊家常似的……
绝美的未亡人微微皱眉。
她娇躯上被他触碰后的部位泛起的鸡皮疙瘩,与她一直努力忍着的恶心感,似乎…好像…都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独孤蝉衣捂着雪裘,安静了会儿。
“行,那就不让阙儿跪了。不过,赵大先生,您不是不想当阙儿的师长先生吗,为何还要替他求情?”
她垂眸。
赵戎动作不顿,依旧自顾自的清洗着,此刻摇摇头:
“两码事。就像此时此地,在下和娘娘坦诚相见,没有什么帘幕的遮拦,说话亦是坦白无顾忌。”
“但是等会儿一旦离开了这处园林,在人前,娘娘再与在下相见,那便又是珠帘与纱面重重,男女大防,君臣有别了,在下亦是要举止守礼……”
“有些事情,都是要区分开的,一码归一码。不过娘娘也可以理解为在下矫情,喜欢多管闲事,哈哈……嘶……”
赵戎笑了笑,一时没注意,动作扯到了伤口,旋即变脸吸气。
“哼。”
在人前地位尊贵的未亡人轻哼一声,看见那岸边儒生的滑稽动作,她嘴角微微弯了下,只不过刹那间又压了下去。
独孤蝉衣面无表情道催促道:“赵先生快些,时候不早了,你再不出去,就要惹起怀疑,坏哀家清誉了。”
赵戎点点头,动作加快,然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独孤蝉衣的方向,眯眼问道:
“娘娘应当很爱先帝吧,将清誉礼仪看的非常之重。”
独孤蝉衣冷下脸,没回答,轻呵反问道:
“天地君亲师,君君臣臣,夫夫妇妇,父父子子……尊卑长幼,皆人伦常纲,乃皇权基石……”
“你们儒生不正是推崇这些礼的吗?要求帝王之家带头模范,哀家与陛下做的难道不符合你们儒家门生们的心意吗?”
她嗓音清脆如黄莺,然而语气越说越冷。
反唇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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