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雨季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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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前, 乔伊曾经问奥兰普：“现在的进展怎么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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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联名信签名快集齐了，”奥兰普答得毫不犹豫，“等集齐之?后, 就在议会提交议案, 然后推动议案通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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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非常合理, 但?不知?怎的, 乔伊总有种“打开冰箱门, 把大象塞进去”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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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议会的议案必须要议员提出吧？谁提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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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是市议会议员。他答应过我，只要我能集齐签名, 就帮我提交议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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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那?真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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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西方政坛本来就是家族政治的天下?, 家族也会把政治当做家族产业来经营，如果一个家族足够有权有势，甚至可以左右整个政坛。同时，政治和商业也会相互促进，帮助彼此在自已的领域里获得更?多话语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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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巴特?罗家族这样政治商业两手抓的大家族，在巴塞罗那?自然属于名门望族之?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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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奥兰普因为激进的活动主张成为了家族的异类, 但?显然, 他家里还是有人爱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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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提交之?后，必须要获得多数票才能通过吧, ”乔伊沉思着, “能够获得这么多票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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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普志在必得地一笑?，绿眼睛像猫一样闪闪发光：“我已经动员了很?多人。从少女到老妇人，各个职业的都有。他们会和我一起上街游行。要是男人们不投票，我们就砸碎窗户冲进议会大厅，当着他们的面点火把大楼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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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等等, ”乔伊惊愕地向他确认，“你不是认真的吧？纵/火？这不是破坏公共财产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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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未免太过硬核了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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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是认真的。”奥兰普双手交叉放到胸前，“只有这样，才能显示我们的决心，告诉他们，我们很?愤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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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默了默。他并?不知?道女权运动的最初，女性竟然是以这样惊天动地的方式表达抗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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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有些怀疑：“这样真的会有效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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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的认知?，这样做的结果应该是被警察逮捕，可能还会给普通民众留下?不好的印象，反而使得主张难以得到更?多支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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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试试怎么知?道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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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还没有过实?践……乔伊有些头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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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这个时代的政治环境还并?不十分熟悉。面对女权主义最初兴起的时刻，他不确定自已的某些认知?究竟是超前的智慧，还是不切实?际的空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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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普，我有些不同的看法。”他坦诚地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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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普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说，我听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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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从立法层面解决性别平等待遇，我觉得应该从最初立法有这个问题的原因出发——社会不承认女性和男性有相同的能力，能够做到同样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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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代，人们依然普遍认为，女性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层面都是孱弱而不可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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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或许我们更?应该做的是拿出足够的实?力——请原谅，我的想法或许比较现实?。无论是游行示威，还是议案，归根结底还是需要让那?些男人投票支持我们。而我觉得，这个转变不能依靠破坏性的行为来实?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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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大家的马车都在一条路上行驶，如果有人忽然拦在路中间，影响了所有人的通行——这样能够解决问题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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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议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想法。”奥兰普仰靠在椅背上，“事?实?是，有些人根本就没有马车，或者马车是坏的，无法前行——但?是谁知?道呢？谁在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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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在路中间，不让大家通行，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这些没有马车的人平时生活是什么滋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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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能不说挺有道理。但?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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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乔伊反问，“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想法，就会改变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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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公平现象显而易见。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对此置之?不理。他们有责任回应我们的质疑。”奥兰普加重了语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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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正如你说的——他们只是‘有责任’。”乔伊也强调了最后这个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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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比较悲观。但?我觉得，别人的同情或道德感，永远都是不可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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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也在捋清自已的思路：“唯一的途径，就是让自已足够强大——强大到有足够的砝码，可以让他们不得不与你谈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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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普摇了摇头：“这当然也是一条路。但?是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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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微笑?起来，“如果你愿意从那?条路与我们共同发力，当然是很?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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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也不必再劝我了。我们已经积攒了很?久很?久的愤怒。女巫、原罪、弱者……我们就是要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告诉他们，我们不会再继续忍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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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普的眸中仿佛燃起了绿色的火光：“我们让出一座房了，他们就会再侵吞我们两座房了。而如果我们要砸掉三座房了，他们就会说——好好好，送你一座房了也不是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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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想，他可能确实?无法说服奥兰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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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奥兰普……祝我们好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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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注意安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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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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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普·巴特?罗继续在圣若梅广场组织女权抗议行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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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坐在客厅里翻看报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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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斜的阳光穿过彩色玻璃，地上彩虹色的光斑在慢慢地褪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