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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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雨的夏季来临了，在坡德洛特王国大道的公主庭院里，果树上结满了种种色彩斑斓的果实。</p>

有熟透的甜瓜，有艳丽的橘子，有红红的苹果，还有火焰色的李子。</p>

果园里到处闪烁着黄褐色的光芒，宫廷仆人从山冈上沿着下坡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边走边哼着小曲，歌曲中的旋律犹如酸甜的柠檬。</p>

仆人的脸色红扑扑的，敞开衣领，手里拿着除草工具。</p>

蓦地，在一条小径的转角处，他看见一棵李子树在烤肉般的艳阳下晃动，那棵李子树背靠一堵土墙，生着粗壮的树枝，此刻的庭院里又没有风。</p>

仆人怔住了，放下工具，悄悄走过去。</p>

李子树上蹲着一个模样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双颊红红的，圆圆的脸盆，长着一圈金黄色的头发，她满嘴鼓鼓的，塞满了偷来的李子，鲜红的小嘴上流出果汁，整个人显得匀称而丰腴。</p>

她像个猴子似的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上，身上穿的衣服与她的身份格格不入，那华丽的衣裳也应该是从别的地方偷来的。</p>

仆人惊恐地瞧着她，认定这个女孩子是从墙外溜进来的，于是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从树底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p>

随后，他听见树上传来清脆的声音。</p>

那个孩子原本是安静地待在上面偷吃李子，现在连手带脚爬下来，先是身体降到墙上，接下去便跳到较矮的灌木上，灌木被压在地上。</p>

女孩站起来刚好和灌木一样高，她还顺手摘了片叶子，擦了擦残留李子汁的嘴唇。</p>

她以为这一次也能够和前几次一样侥幸跳脱，却被一根树枝勾住了，她刚想伸手掰开树枝，不料碰到另一双手，那双手很老很结实，把她的小手弄疼了。</p>

“放开我！我不是小偷！”</p>

仆人发现她那鼓鼓的上衣里塞满了吃不完的大李子，女孩的尖叫传到王国大道上，把守在那里的胖卫兵引了过来。</p>

“喂！喂！是有人在树林里踩到蜘蛛吗？上天保佑，最好不是科西家的大小姐，要是让他们家的老爷发现果林里有虫子，我们的两颗脑袋还不够砍的呢。”</p>

老远就能听到卫兵的声音，仆人赶紧把女孩子拉到身后，他冲这两个倒霉的士兵挥了挥，喊道：“是我的小孙女，她刚才一脚踩到河里了！”</p>

两个卫兵交头接耳，仔细判断这是谁的声音。</p>

趁着这个机会，女孩子咬了仆人的手，溜到一个挂满葡萄藤的阳台底下。</p>

仆人感到手上火辣辣的，等到两个士兵询问他的时候，他仍一口咬定自己有个小孙女。</p>

三个影子在树下摇摇摆摆，其中两个影子犹如混沌的深渊，另一个却如同吸引深渊的幽空。</p>

小河在果园的小屋下哗哗作响，系住浮坞的铁链松松紧紧，女孩看着越过高墙的小鸟，幻想自己也变成小鸟。</p>

士兵离开后，仆人喊道：“一路平安！”</p>

接着，他高高兴兴地钻到林子里，在树丛下把自己隐藏起来。</p>

忽然，仆人从树丛下猛地伸出一只手指，在林中喊道：“安静地待在葡萄藤下吧！明天我再来看你，晚安！”</p>

他是故意让她等着，还是准备出去叫卫兵呢？女孩没有动，在葡萄藤下定定地蹲着。</p>

第二天，仆人迫不及待来到王国大道上，毫不在意李子树上是不是又少了很多李子，当他走到葡萄藤下时，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吃不下的果皮和果核。</p>

仆人闭上眼睛，坠入黑沉沉的夜，晚风拂动着松树的树梢，深渊，没有思想，却有生命</p>

的存在，那生命是他今生所遇见最灿烂的光，它迅速演变为排山倒海的飓风，席卷了大陆上的狂暴与贪婪，正准备冲破暗夜的牢笼。</p>

这一个夜晚是许许多多夜晚的浓缩，犹如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几秒钟的瞬间成了死一般的永恒。</p>

怀特的脑子里闯入仆人的记忆，记忆里，他闭着眼睛和人对话，脑海里浮动着往日的种种印象，记忆就像沙滩上深浅不一的脚印，被时空的浪涛一次次填埋。</p>

失去知觉，两条腿消失在夜的波浪之下。</p>

“怀特！喂！不要逼我做人工呼吸！”伊伦谢尔颠了颠怀特，皱了皱眉头，说道，“他刚才好像醒了，现在又睡着了。”</p>

“希望他能挺过来。”</p>

怀特感觉到有人正在端详他。</p>

这种感觉，是多么美好啊，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他曾经是公主身边的仆从？是最不爱说话的那一个？或是最勤恳的那一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