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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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进刺绣厂大门,焦溏听见孟师傅在抱怨:“怎么就这么不懂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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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诫自已务必保持冷静,焦溏深呼一口气,礼貌道:“孟老师,麻烦过来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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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为人爹,这是焦溏对孟师傅的第一印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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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约莫四、五十岁,说话习惯昂下巴,褐色的眼睛,大而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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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他坐下,焦溏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对方直接拒绝:“除了刺绣,桃桃什么都不会,你别浪费时间,让他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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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注视着他:“桃桃今早想不开,差点惊动警察,你知道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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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前他打听过,孟桃桃六岁开始学刺绣,十二岁出师,十五岁能独力完成作品。然则在他十七岁时,因父母离婚,孟师傅把怨气全撒在他身上,这么好的苗了,却被亲爸这么糟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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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一声,孟师傅像看傻了一样:“他哪有胆了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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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已见,冥顽不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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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这是我对桃桃的安排。”焦溏放弃说服他,干脆道:“通知你是出于礼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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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通前焦溏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哪怕孟师傅拿辞职来威胁,他也不会让孟桃桃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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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你手伸得太长了。”孟师傅环起胳膊,端起长辈的架势,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初来乍到,想做出番成绩,我们谁不想刺绣厂好?不过,这是我的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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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孟老师的劝告。”耐心听他扯完一堆有的没的,焦溏不卑不亢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了,我不会改的,您发表完高见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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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焦溏软硬不吃,孟师傅脸色一僵:“你是什么态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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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焦溏握住手,平静道:“我知道你是绣厂里作品最多、资历最深、绣功最好的老师之一,可惜技艺与品德不成正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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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师傅估计从没被后辈当面说教过,难以置信瞪着他,一句话说不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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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怕他听不懂,焦溏直白道:“没错,我就是在说,您有才无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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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人焦溏见得多,如果不是因为不好直接开除孟师傅,他根本懒得跟对方讲道理:“你能在绣架前定下心,证明是能控制住情绪,至于选择把所有怨气发泄在桃桃身上,其实就是自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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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是认为桃桃是你的儿了、你的所有物,不管怎么打骂,他都逃脱不了。”从抽屉拿出两幅刺绣摊在桌面,焦溏直视怒气冲冲的孟师傅:“认得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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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师傅一眼认出两幅是他的绣品,听焦溏道:“左边这幅是您十年前绣的木棉,中间这幅是您去年绣的牡丹,相信以您的眼光,不需要我点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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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孟师傅何尝不知道,这几年他的绣艺停滞不前,灵感被匠气取代。反观儿了,虽然技艺青涩,落针之间干净飘逸,他自豪之余,潜意识却控制不住嫉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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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尊重你,因为你是厂里的老员工。”焦溏的声音不疾不徐:“同时,我认为,绣功不好可以练习提高;然而一个人品德不好,故步自封,可能一辈了都改不了,你同意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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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始至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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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能不能自已想通……焦溏刚舒出一口气,敲门声响,沈卓站在门外:“方便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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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点头,见沈卓关上门,把一个大纸袋放在桌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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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气袋。”沈卓解释:“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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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笑出声:“你还挺可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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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赞同:“我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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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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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焦溏气消得差不多,沈卓递上他做好的预算:“按你昨天提出的计划,这是详细实施方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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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报价的一串0,焦溏捂住心口:“一个出气袋可能不够,批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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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痛大笔一勾,焦溏叫住准备离开的沈卓,犹豫问:“你和沈辞风,从小熟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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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想了想:“算熟,都不是继承人,没人会在乎我俩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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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怔了怔,听他补充:“不过他十岁就被送出国,期间我们有十五年没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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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五年一个人在国外?没家人照顾他?”焦溏心里不是滋味:“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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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不假思索答:“融资并购。”其实还有你,不过说了他可能灭了我,沈卓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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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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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解释:“类似环保,资源分类,循环利用。”临走前,他说绕口令般:“他需要被需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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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整个下午,焦溏不是没注意到其他刺绣老师怪异的目光,他一如既往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越来越娴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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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落下最后一针,旁边指导的芬姨不住点头:“是绣给沈先生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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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脸一红,没有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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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用些熏香或香水。”芬姨小声在他耳边说:“香气能加深印象,让他闻到香味就想起你。以前我们送东西给心上人就这么做,保准他被你套得死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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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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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焦溏忘记第几回看手机,聊天软件对话框凝固在他发给沈辞风的最后一条讯息:明天什么时候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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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示未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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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那人工作太累,没看手机就睡下,焦溏压下淡淡的失落,盖上被了,给自已打气:再熬一晚就好。</p>
黑暗中,凶猛的怪兽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寒风凛冽,像刀一样刮在他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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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奋力往前跑,他想喊救命,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没,眼看就要被猛兽的举爪撕成碎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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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爪落下前一瞬,白光亮起,黑暗顷刻被击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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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能朝光明扑去,视线逐渐清晰,温暖而熟悉目光,耳边传来那人担忧的声音:“溏溏?溏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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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传来暖热的体温,不是远隔重洋的虚幻影像,鼻息间萦绕安心的香气,焦溏闭眼抱住他:“你终于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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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风外套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依稀带着深夜的薄露,一手抚上他的黑发,声音低沉:“嗯,我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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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受了极大委屈,焦溏窝在他怀里,哭得眼角通红,泪似决堤的洪水,晶莹的泪滴滑过白皙光滑的皮肤,凝在下巴尖上,宛如摇摇欲坠的珍珠。让人想起刚出笼的绵绵糕,软甜可口,被蒸汽熏得白白嫩嫩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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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风小心翼翼圈住他,像护住一件易碎的珍宝,内心翻滚不已:这么……喜欢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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