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十岁，人生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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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运已经接近尾声，从黔州府开往广南府的火车上，并不算拥挤。</p>

杨泽上车后按着票面找到座位，他旁边的座位似乎空着。</p>

将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p>

火车按时出站，在哐啷哐啷的节奏声中，连日来的疲惫让杨泽没过多久就靠着车窗睡着了。</p>

他又进入了梦境之中:</p>

被直销公司洗脑过无数遍的吴敏，在已经债台高筑的情况下，她每个月还要想尽办法向人借钱，跑到三千公里外的江南郡总部去开会学习！</p>

一去来回最少一个星期！最后连她母亲也被她拉下水！</p>

母女俩连儿子也不顾了！</p>

于是，那个被家庭琐事弄得精神崩溃的男人，在工作上连番出错，最后被公司辞退。</p>

他回到家后整天守着电脑和儿子，在各种传统网游里当起了游戏商人，赚钱度日。</p>

丈母娘嫌他没有工作，在女儿离婚的事情上推波助澜。</p>

于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他被吴敏赶进了狭小的书房打地铺。</p>

他在不舍的煎熬里，抗拒了整整两年，一直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p>

直到有天深夜，他走出书房想去看看睡在隔壁卧室里的儿子。</p>

门虚掩着，灯已经关了，可有人在通电话。</p>

他像一座雕像一样静静的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呻吟声。</p>

等她和陌生人结束通话，他才推门而入，轻轻掩上房间的门，坐在床边看着装睡的女人，轻声的自言自语：</p>

“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是儿子和我重要，还是你所谓的直销事业重要？”</p>

“我很想知道，我付出的这一切，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p>

“那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我进来看儿子的时候，见你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就好奇的看了看。</p>

那些聊天内容确实挺刺激的对吧？</p>

老实说，在你身上会发生那种事情并没有让我觉得意外。</p>

你平时偷拍我最不堪最颓废的一面，传到网络上让人嘲笑我就算了，我不介意不在乎。</p>

可是你为什么还打着如果我还不同意离婚，你就把那些我邋遢颓废的视频传给我妈看的主意呢？”</p>

“我就想问问你，自从我们结婚以来，我妈，我继父，他们二老对你如何？”</p>

说完他回到书房，在那张已经蒙上浅浅一层灰尘的不平等协议上签了字：</p>

他净身出户，儿子抚养权归她。</p>

他又梦见那个离婚之后颓废的男人，日复一日的把自己锁在一间出租屋里，平时如果不是没烟了或者断米了，他不会踏出房门半步。</p>

他又梦见忽然有一天，街上的人全都戴着口罩出门，他见到人们排着长队轮流向前，既不是购物也不是乘坐交通工具，而是像去看演唱会现场时要给人出示手机二维码，然后向前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p>

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停摆，男人始终闭门不出，似乎有一阵子经常有人来拍门他也不予理会…</p>

杨泽在梦中的视野一直在不断的变换，他见到许许多多多的男人女人对着手机扭腰摆臀，像极了某种在夜总会里才能看到的助兴表演。</p>

他极少在梦里看见儿子，父子俩一起出游的次数在那几年间用一双手就能数得完。</p>

他梦见还在上幼儿园的儿子，能指着路边墙上的各种标语或者广告牌，将上面的文字一个一个的念出来。</p>

他梦见吴敏和一个比她小十岁的外地年轻人再婚时给他发了电子邀请函，他回复了一句恭喜。</p>

再往后面的梦境如同过山车一般:遍布识海的各种数据和红红绿绿的交易屏幕、一座孤独竖立在一片杂草地上的大门、一片片死鱼漂浮在海面上、北方的邻居好像又和谁打仗了、中东的火药桶爆炸好像死了很多人…</p>

他梦见自己又拿起枪，带着弟弟妹妹们进入战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