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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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崔贤夫妇送来定帖、聘书和定礼，聘书是崔言之亲自写的，花费整整一个晚上的心思。</p>

两方交换过庚帖，便意味着小定已成，崔言之与徐琬正式有了未婚夫妻关系。</p>

定亲后的第二日，徐琬便迫不及待地再次购置一堆道经搬去望春巷。</p>

中周于前朝而言，民风更为开放，定亲后的男女可相携出游约会，加上徐琬终于不再念着修道，是以阮氏在得知她要常去虞敏德那里同崔言之一道学习后，欣然同意。</p>

甚至对她得寸进尺地要求日日都去时，也只是皱眉提醒一句，还未成婚，要适当保持距离，日日黏在一起恐影响崔言之学业。</p>

徐琬含糊其辞地应下。</p>

母女俩各怀心思。</p>

整个春日都是忽晴忽雨，但今日是晴天。</p>

虞敏德宅子门口的木芙蓉冒出新叶，一片盎然生机，李二和春喜各抱着一摞道经站在树下，徐琬上前敲门。</p>

开门的是虞敏德，老鳏夫捻起一根胡须，耷眉下的双眼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完她，轻哼着问，“徐庸闺女？”</p>

徐琬乖巧行礼，“是，叨扰老先生了，我找崔言之。”</p>

虞敏德抬眼扫向后头俩人，重点看了看那两摞书籍，会心一笑，侧开身道，“进来吧。”</p>

他这个学生的未婚妻可是有意思。</p>

宅子里静谧得仿若世外桃源，四方天下的草木经春雨润洗，格外苍翠欲滴，海棠玉兰正无声开着，山茶花落下一地，遮住幽绿的苔藓，角落还有个破背篓做的花盆，挂在墙上，里头垂下一把迎春花。</p>

虞敏德负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道，“徐丫头，他在书房。”</p>

徐琬快步上前，解释道，“我也不是为找他，不知他和您说过没有，我来此……”</p>

“我知道，他同我说过。”虞敏德停下步子，打断她的话，正想接着说，余光瞟到书房门口的身影，不由板起脸骂，“三心二意，没点定力！”</p>

徐琬顺着目光看去，崔言之正立在门廊下，还是那身天青色直裰，青带垂在肩上。</p>

淡淡的阳光斜插过屋檐落到他身上，眉目疏淡得恰如一根青竹。</p>

他不偏不倚望过来，对虞敏德的骂声充耳不闻。</p>

虞敏德骂完又觉得还是该给徒弟留点面子，便对徐琬道，“罢了，你去同他说几句话，不然我看他是静不下心了。”</p>

“哦。”徐琬没深想，应着走过去，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例行一问，“崔言之，你在做什么？”</p>

“绘一幅夏野关的图。”崔言之问她，“要看么？”</p>

徐琬本来没兴趣，但见他眸光中尽是期盼，也不好拒绝，遂点点头，又问，“夏野关是什么？”</p>

“安北的一处关隘，我生长的地方。”</p>

崔言之引她进书房，案上摆着幅长卷，还未画完，苍穹之下，巍峨磅礴的城关分出两方天地，关内是河流蜿蜒进层层山峦，关外是接天连地的残林荒原。</p>

他指着那片荒原道，“这边是北凉的地界。”</p>

徐琬盯着欣赏一阵，道，“看着真美。”</p>

崔言之笑笑，“打起仗来可就不美了。”</p>

“打起仗来是怎样的？”</p>

她一时想象不出两军交战的景象，是以语气诚恳，想让崔言之形容一番。</p>

“打起仗来就是拼个你死我活，摞成尸山，汇成血海，这些草木都是血肉养成的…”</p>

徐琬想了一会儿，感觉场面过于血腥，故换了个问题，“你画这个做什么？”</p>

“画给一位富商的。”崔言之道，“他没去过边塞。”</p>

实话是他提亲后缺银子，而虞敏德正好认识一位冤大头，这人一辈子都在腹地从商，从没踏入过西北之地，却又好奇西北风景，总想找人画一幅挂在书房充门面。</p>

崔言之作画虽有灵气，但画技稍显青涩，好在人家愿意高看虞敏德弟子的身份，而虞敏德又承诺亲笔题字落款，是以给的画资倒是不菲。</p>

“我观你的画恢宏大气，你师从何人？”徐琬笑着问他。</p>

崔言之看她，柔声道，“我娘。”</p>

李氏擅琴棋书画，他幼时身子弱，都是在家跟她学的居多。</p>

“你娘真厉害，她应当是生得极美。”</p>

崔言之失笑，“你又没见过，如何得知？”</p>

“儿子随娘，女儿随爹呗。”徐琬指着自己的脸道，“他们就总说我像我爹。”</p>

崔言之仔细端详半天，认真道，“你眉眼鼻梁随你爹，英气。”</p>

“是啊…”徐琬庆幸地笑，“还好我爹长得好看。”</p>

崔言之又问，“那你性子是随谁？”</p>

“自然是随我娘，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外祖父母和舅舅姨母都这样说。”</p>

门外的虞敏德躺在摇椅里偷听两人讲话，心中腹诽年轻人心眼真多，前一阵死犟着不承认自己有心上人，结果还不是巴巴地求他上门帮着提亲，这会儿在书房倒是聊得欢快。</p>

啧，瞧他那个傻徒弟，满心满眼都是那丫头，活像巷口米铺养的小黑犬，一见着隔壁卖包子的就走不动道，摇尾乞怜的，余生怕是栽咯。</p>

不过嘛，倒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样子。</p>

虞敏德晃着摇椅，听着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莫名有点怀念从前同夫人相处的美好时光。</p>

“你继续画吧，我要忙我的事了。”徐琬终止话题，迈步朝外走，一出门就看见虞敏德，讨笑道，“老先生，日后我要常来，多有打搅，还望老先生大人大量，不要介怀。”</p>

哼，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不就是拿他这里当风花雪月的好去处么？他做鳏夫独居近二十年，临到黄土埋脖颈还要遭罪听小年轻谈情说爱，简直没天理。</p>

虞敏德懒懒掀开皱巴巴的眼皮，朝廊凳上努了努嘴，“聊聊。”</p>

徐琬顺从地坐过去。</p>

虞敏德并未马上开口，而是竖着耳朵听书房的动静，徐琬歪起身子瞄了眼，笑道，“他在画呢，有话您直说。”</p>

虞敏德抓着胡须捏了捏，道，“我不像你爹，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不过问，也不告状，你安心来就是。”</p>

人生苦短，人各有志，只要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爱干什么干什么，纵是爱撞南墙，那也是自己的事，反正命就一条，撞之前自个儿掂量清楚就行。</p>

徐琬笑着作揖，“多谢老先生了。”</p>

虞敏德摆摆手，接着道，“我这个徒弟，有时候傻头傻脑的，但品性纯良，你不可负他，你们既已定亲，就万不能儿戏，事事商量，相互扶持，才能长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