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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时停时下的初夏之雨连绵近十日,使得上京短暂回到暮春三月。</p>
渭西渭北的鬼没闹太久,去年那帮天师们不负众望,捉鬼缉妖简直如同喝水吃饭一般简单,很快便又短暂安宁下来。</p>
上京城近来无事发生,日子平淡如水,除时不时传来一点关于安东府战事的消息外,简直国泰民安。</p>
平民百姓该为生计奔波还得奔波,世家贵族闲得无所事事,照常品茶鉴画、赏花逗鸟、设宴玩乐。</p>
期间国师与护国法师在宫中开坛做法,使天佑帝彻底免除梦魇困扰,精神头一好,便又惦记起修诸神观和祈灵殿的事。</p>
内阁的提议他不太想同意,但架不住吴居廉要当甩手掌柜,涕泪纵横地哭诉自己年老力衰,管不动国库,要告老还乡,梁示崇和其余人还在一旁帮腔,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p>
别看他平日里讨厌被这群人掣肘,可真遇上事儿还是习惯用他们。</p>
原因无他,这帮老臣有真才实学,且根基深厚,遇事儿扛得住,底下人也服,不是随便培养一个寒门新秀就能代替的。</p>
寒门新秀要想成事,前提得是皇帝专权,或者皇帝至少能压制住位高权重的大臣,如此才能借天威。否则底下人只会对寒门新秀阳奉阴违,更有甚者,联合做局,杀人无形。</p>
照此来看,天佑帝两个前提都没有,还得指望内阁,不能让他们撂挑子不干。</p>
恰好因着此事,梁示崇若有似无地流露出不反对立齐王为太子的意思,天佑帝便有些松动态度。</p>
宋钰下头的几个皇子还小,又没有出众的,若是继位,势必得选几位辅政大臣,很难保证权利不被架空。还是立宋钰更好,至于有没有能力,天佑帝自觉不是问题,能力都是培养出来的,现在开始培养也不晚,他做太子也做了十余年呢。</p>
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宋钰历练历练,长长经验,何况建这两处观殿很是重要,由自己亲儿子来督办,他也更为放心。</p>
其实一直未能立太子,不止是梁示崇阻挠,实则他自己也没想好该立谁。</p>
两个成年的儿子里,他更喜欢宋钰,像他从前一样资质平平,可立这样的人注定难以服众,根本不需要梁示崇开口,朝臣反对的声音就能沸反盈天。</p>
而宋钊好是好,可坏在外家强,野心又暴露无遗,那种不仅要防着晋王和梁党,还要防着自家儿子的感觉使他厌恶。</p>
好在后头宋钊谋逆,他也不必选了。</p>
做皇帝的,都追求仁贤,若不能做到贤,那至少要做到仁。天佑帝深谙此道,凡牵扯到不仁之事,他都不愿做,要么揭过不言,要么推到内阁或某位大臣身上。</p>
任何事,只能是天下人对不起他,而他没有对不起天下人。他一向以这种绝对高位者的仁慈之态治理国家,治理君臣关系和父子关系。</p>
同样的,梁示崇也深谙天佑帝的真实想法,君臣默契达到近乎完美的程度。</p>
揣摩透天家心思,不必皇帝开口就能照顾到他的情绪需求,是该搭梯子给台阶,还是该献良策背黑锅,把价值发挥到极致,皇帝自然也就离不开了。</p>
而离不开,无可替代,就是掌权的开始。</p>
心中计较许久后,天佑帝妥协了,在朝会上任命齐王为督造使,着工部户部配合。</p>
那头刚打发国师去两道看风水选建址,这头又在拟定建造预算章程时犯起难。</p>
修建诸神观和祈灵殿本就是天佑帝一时兴起,年初定工部预算时压根没有这一项。现在工部呈报的建造之材又全是些昂贵之物,譬如木料要用黄花梨、铁力木之类等等。</p>
好在现今是齐王领头督造,他负责领会并传达天佑帝的意图,统筹好工部与户部的协作,底下人只需埋头照办即可。</p>
责任被层层削减,吴居廉只管在他面前嚎几声,根本不必去同陛下和工部吵,省得一身轻。</p>
自古皇家建造,必得用奢贵之物,方能彰显天家气象,何况还是用于镇邪祟的诸神观和供奉玄铁法剑的祈灵殿,自然更不能用平价之物,否则岂非诚心不够,天佑帝仍是主张用好材料。</p>
但这便牵涉到一个问题——钱从哪儿来?</p>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在天佑帝考虑的范围内,他自然而然地将这个难题丢给了内阁,梁示崇可不想沾这麻烦事,一通东拉西扯,引经据典后,愣是把齐王给扯了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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