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溺于海的白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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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我们决定办祭典的那天吗？”郁美女士轻声细语间把我带回那天清晨，“我在车上告诉你我是在海边碰到了深月。”</p>

“对，”我点头，“您当时在海边散步。”</p>

“没错，我是在海边散步，”对方补全那天的场景，“而深月在海里。”</p>

“啊？”我震惊的看向老人，“难道那天白井就……”</p>

“正如你所想，当我发现时，那孩子大半个身体已经泡在海水中了，但她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一直坚定的向深海走去。”</p>

“我当时吓坏了，朝她大喊她也没有回头，等我游过去时，那孩子已经消失在海面上了。”</p>

“不过我最后还是把她救上了岸，”郁美女士边说向我比划着，“不远处就是放着深月小小的旅行包。”</p>

“这么小，都没有装满，”老人看向我，“阿龙，你能想象到吗？那就是深月所有的东西。”</p>

“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p>

“死在在那么冷的冬天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在海水中走着的时候，脸上也是那副淡然的样子。”</p>

郁美女士深吸一口气，抚着胸口像是要把压抑在心底的一切过去全部摆在我面前。</p>

“我把那孩子救上来后，发现对方冻得说不出话来，就赶紧把她带到了神社。”</p>

“其实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神社了，但那里离海边最近，我就载着她开到了山上。”</p>

“深月太轻了，哪怕她衣服吸满了海水，我还是没废多少力气就把她扶进去。”</p>

“即使给她换了衣服擦干了身子裹上被子取暖，但最后还是发烧了。”</p>

“当时我屋子里摆着过去祭典剩下的灯笼，”老人揉着眉头沉浸在回忆中，“她醒过来就一直盯着那个看。”</p>

“发着烧话也说的迷迷糊糊，”郁美女士微微笑了起来，“深月指着灯笼叽里咕噜说了一堆。”</p>

“我凑到她嘴边才听清楚，那孩子问祭典是不是要开始了，她要赶紧去看烟花。”</p>

“还要在祭典结束后等着鲸群。”</p>

“一直翻来覆去的重复这些，最后她还是睡过去了。”</p>

“当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只以为是个想不开的孩子，然后我就拉开了她的旅行包，想着给她父母打个电话。”</p>

“里面除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本书，一些纸笔，就只剩下那个信封。”郁美女士的话点醒了我。</p>

“是现在在警察手中的那个吗？”真相呼之欲出，我确定的开口。</p>

“没错，就是今早在深月包里的封，第一条一个字都没有改，第二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还有那些钱，是我这几个月来给她发的工资。”</p>

“还是那天，”老人一层层拨开笼罩在白井身上的迷雾，我得以从另一个角度窥得少女隐藏于平淡无波下的真实，“当我读过那封遗书后，就下定决心要把这孩子留下来。”</p>

“留在人世。”</p>

“她和过去的我很像，几年前我每天都盼望着死亡能把我从痛苦中拯救出来，”郁美女士握住了我的手，“我固执的以为把我束缚在尘世的缘已经被尽数斩断，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奔向死亡。”</p>

“但我的朋友，比如你的奶奶，她几乎每天都会来敲我家的门，然后进来找我，有时候也不聊天，就陪着我坐一会。”</p>

“虽然她每次都说是买菜路过，但商店街就在她家附近，怎么会绕大半个镇子来我这么偏僻的地方买菜呢？”</p>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来看我，她想证明我不是孤独的，即使亲人离我而去，作为朋友的她也会陪着我。”</p>

“即使不易察觉，我也不得不承认，是你奶奶和其他的朋友，他们与我之间的缘至今也牢牢系在我手上。”</p>

老人伸出手，分开的五指之间好似真的有看不到的线系在其中。</p>

“没有人注定要孤单，我这些年来逐渐领会到这一点，即使失去亲人的伤口不会痊愈，但我也会好好活下去。”</p>

话音刚落，她握紧了手。如果奶奶听到这些应该会忍不住哭起来吧，她一直传达给好友的话语始终被对方铭刻于心。</p>

“所以我也想把这份感情传递给深月。”</p>

“那孩子也是孤单一人，不，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人。”</p>

“从小生活在福利院，连亲人的概念都是模糊不清的，”老人叹了口气，“她从未告诉我她的过去，但福利院里不会有人代替她的父母，不会给她我们眼中稀疏平常的爱。”</p>

“她的成熟她的优秀不是亲人搀扶着，不是慢慢长大换来的，她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不知道深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长成今天这个样子。”</p>

说到这里的郁美女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住脸遮住自己哭泣的声音。</p>

“她一个人挣扎着走到现在，该是多么绝望才会选择独自在冬天溺亡。”</p>

“那孩子活的比我更痛苦，她的心在过去所有的夜晚都找不到归宿。”</p>

我知道，比起黑暗，白井更害怕孤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