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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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几个正在外屋做饭，听老海怪又在屋里出声，几个媳妇揪起心来，竖起耳朵听里屋的动静。</p>

听了一会儿，也没听清老海怪到底在骂谁，直等着里屋消停下来，几个娘儿们才放下心来，又开始忙活起来。</p>

老大媳妇一边揉面，一边悄声问婆婆，“妈，你说俺姐带着外甥带来家拜年，外甥头一遭来姥姥家，俺这些当舅妈的，是不是该给孩子点见面礼呀？俺年轻，也不懂这些事，妈，你说俺该给孩子点什么呀？”</p>

“哪有那么多讲究？”婆婆说道，“都是自己家人，给什么呀？再说了，倷妯娌几个，平日一分钱的体己钱也看不见，嫁到吴家，这一年下来，兜里比脸还干净，有什么东西呀？咱家的事，别人不清楚，倷姐还不清楚？不用给了，倷姐不会挑倷的。”</p>

老海怪媳妇,故意把后面的话,提高了声调，以便能让里屋的人听得清楚。</p>

老大老二媳妇见婆婆说了这话，也不再动这个心思了。</p>

只一会儿功夫，婆媳三人下好了一大锅面条，便往炕上端桌子，收拾饭。</p>

女儿一家在家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女婿推说家里有事，套上车，拉上一家三口回去了。</p>

从这天开始，老海怪的肚子,就开始鼓胀，食欲大减，胸闷气短，夜里时常失眠，有时一天不吃一口饭，也不觉得饿，甚至偶尔还会打饱嗝儿。</p>

这都怪女儿福荣,过年回来拜年时，把他给气的。</p>

原本说得好好的，他拿出两块大洋，当着女婿的面，送给外孙，当压岁钱，等女婿不在跟前时，女儿再偷偷把这两块大洋还给他。</p>

当时他信了，也照着女儿的话做了。</p>

结果呢？不料女儿福荣，却不讲信用，和自己的亲爹,耍了花招，钱到手后，就再也不提还钱的事。尽管曾几次三番,暗示女儿还钱，女儿却木滋滋的，像没事一样，装彪卖傻，硬是把那两块大洋给带走了。</p>

“天底下有这种闺女吗？”身边没人时，老海怪暗自骂道，“胳膊肘往外拐，不光不帮着爹，从婆家往娘家划拉东西；反倒回到娘家，从自个儿亲爹手里，往婆家划拉东西，要不是女儿诓他，他凭什么要给外孙两块大洋压岁钱呀？</p>

“俗话说，外甥狗，吃了走。外孙是外姓人。给外姓人东西，有什么用呀？如今连自个儿的儿女都靠不住了，亲一个外孙，有什么用呀？”</p>

一连多日，老海怪像老牛反刍似的，在心里把这类话,骂了又骂。</p>

再看看家里的几个儿媳妇，即便不再像过年前那样十分敌意了，老海怪也不待见，心想：连自己的亲闺女，都和自己耍心眼儿，更何况外姓人呢？</p>

送了年，老海怪成天气鼓鼓地阴沉着脸，不声不响地，开始修补春播时要用到的农具。</p>

老大老三，趁地还没解冻，紧赶着往地里运粪。</p>

得到了公爹亲口保证，说等到了年底，要把去年和今年的体己钱，一并发给她们，几个儿媳妇也不计前嫌，开始忙着选种，剥花生种。</p>

正在一家人开始忙碌的节骨眼儿上，老大媳妇突然宣布：怀孕了。</p>

这回可是真的。</p>

先是正月里，老大媳妇断了经，接着又食欲不振，三不动想吐，整天从早上刚睁开眼睛，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懒得动弹。</p>

起初，老大媳妇还以为自己生病了，歇两天就会好了。可这种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月，还不见好转，老大媳妇就有些慌了神，把自己的症状告诉了丈夫，同时向丈夫吐露了自己的担心。</p>

颟顸的丈夫听过，并不十分在意，嘟囔道，“谁还没个头痛脑热的？苍蝇蹬了一蹄子，就大惊小怪的。你放心吧，离心老远的，死不了。”</p>

老海怪的三个儿子，如果说谁最像吴家的爷儿们，那一定是大儿子福贵。</p>

这不光是大儿子的脸型，继承了吴家爷儿们特征，颧骨高凸，大厚嘴唇向外翻着。关键是大儿子对待女人心态，也跟他们吴家爷儿们祖上的态度一点儿不差。</p>

吴家祖上的爷儿们，大都觉得，女人跟家里养的牲畜差不多，只要鞭子甩过去，它就得拉套跑起来。</p>

听丈夫说出这话，尽管老大媳妇挺寒心，却也怕婆家人说她娇气，只好忍着苦楚，咬起牙，强打精神，坚持忙碌着。</p>

直到一天做饭时，闻到油烟味儿，老大媳妇觉得一阵恶心，忍不住又想吐，让老三媳妇看见了，问她怎么回事？老大媳妇眼见瞒不过，就把这阵子身上的一些变化，告诉了老三媳妇。</p>

“你该不是有了吧？”听完大嫂的表述，老三媳妇说道，跟着又进了里屋，把老大媳的情况告诉了婆婆。</p>

婆婆听过，心里一惊，担心老大媳妇，会不会又像去年那样，因为劳累过度，断了经？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对劲儿，毕竟自打去年秋天，地了场院光后，家里的三个媳妇，着实也没干过什么重活儿。</p>

平日家里的饭菜，虽说清汤寡水的，却也不至于让老大媳妇断经呀。何况春节刚刚过去，家中条件再不济，也是有肉有菜的好嚼果；再者说，这回，老二老三媳妇的身体，都挺正常，单单老大媳妇不正常。</p>

想到这一点，老海怪媳妇不由得由惊转喜，问老大媳妇道，“这回，你是不是真的有了？”</p>

老大媳妇自己也拿不准，脸热了一下，想了想，说道，“要是真的有了，到今儿个，差不多快两个月了。”</p>

婆婆不放心，从会上请来了助产士。</p>

助产士检查过后，也证实了婆婆的猜测，确认老大媳妇这回，真的是怀孕了。</p>

婆婆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了不得，嘱咐老大媳妇道，“往后，多咱你要是觉着身子懒了，不爱动弹，你就不用起来了，在炕上躺着歇息，反正家里，也不差你一个人。今年地里的活儿，你就别再去干了，带着身子，哪能下地里干活？”</p>

停了停，又问道，“这阵子，你馋过什么东西了吗？”</p>

老大媳妇这会儿，什么东西都不想吃，没有胃口，只是偶尔会想到，小时候，母亲领他到姥姥家时，曾吃过姥爷买给她吃的山楂糕，觉得这会儿，要是能再吃一小块山楂糕，真是再好不过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