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鸟为食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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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琼浆飞溅，恰时夜风过堂，带起丝丝酵香，似有雨后新泽的清雅，还似沾露蜜饴的甘甜。</p>

这味道？</p>

般若徘徊！</p>

“等等！”欧阳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还怵着孤行少，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酒壶。</p>

壶中佳酿已洒过半，欧阳握在手里，酒液撞击壶身的微荡感透过手掌传来，欧阳抖着手揭开壶盖，浓郁的酒香溢出，侵袭着鼻翼，过脑穿魂。</p>

“琉璃，盏子！”欧阳双眼放光，激动地连声道，“影青釉！”</p>

琉璃得令，从行装中翻出一套漆色的箱匣，匣子六面光滑，内里分层划格，每只格子里都装着形色不同的酒盏。</p>

孤行少蹙眉，看着欧阳主仆二人小心翼翼从匣子里取出一只鸡子大小的阔口盏，青白色泽，瓷薄如翼。</p>

欧阳倒出半盏酒，胭红的酒色清亮，托在酒盏青白的底色上酒影殷红，盏子轻晃，酒色潋滟煞是好看。</p>

“真漂亮是不是，”欧阳盯着酒盏眉开眼笑，就着晃动的盏子抿一口，上了脂膏的唇浸在酒液里越发的嫣红，“入口香甜，甘而不腻，徘徊花迷离馥雅的味道留足了十成。”</p>

欧阳自顾自言语着，以往这种时候琉璃琅环都是答不上话的，论品酒，她是个中翘楚。</p>

“可惜了，这样好的酒，洒了大半。”欧阳餍足地咂咂嘴，满上第二盏，却为洒落的半壶心疼得不行。</p>

“本座让你喝粥，你倒是把酒喝得爽快！”阴影迫近，孤行少沉着脸夺走欧阳的酒。</p>

“哎，”护酒不住，欧阳心中火起，黛眉一挑，正待发飙，抬头却看见孤行少板着的脸锅底一般黑，只觉兜头一盆水倒下，瞬时扑灭心间所有怒焰，赶紧改口，“人说‘九转金丹哪胜酒，五音清律未如诗’，可见这玉液琼浆堪比救命仙药，当然饮酒比喝粥强。”</p>

况且那一碗白粥，什么滋味都没有，着实难以下咽。这后半句，欧阳只敢在心里过一过，万没有胆子说出来。</p>

“酒鬼。”这嗜酒的行止、言语，是酒鬼没错了。</p>

“这酒哪儿可以沽？”明见孤行少面色不善，但是抵不住佳酿的诱惑，欧阳硬着头皮开口，没办法，浮生如此，让她有兴趣的东西着实不多，这酒，就是其中一件。</p>

闻言，孤行少板着的脸有些松动，隐约嫌弃再现，“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的爱好倒是和畜生很像。”</p>

欧阳不以为意：“食、色，性也。人生在世，饮食男女，是为本性。这和畜生的差别大了，畜生是为果腹，欧阳这是享受。”</p>

欧阳兀自沉浸在自己的解释里，不自觉便向孤行少靠了靠，满心满眼都是那半壶般若徘徊。</p>

“你不怕本座了？”孤行少话题斗转，似笑非笑看着不自知凑近的欧阳。</p>

“？”欧阳一呆，猛然反应过来，为了探听沽酒所在，自己已在孤行少锁喉的范围内。</p>

孤行少看着恍然大悟的欧阳，一副胆怂的模样——吓得面色都白了，依然仰着脖子垫着脚想夺酒壶。</p>

“还说不是鸟为食亡？”孤行少牵唇一笑。</p>

那笑邪乎极了，欧阳自知孤行少是断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的，所以得见孤行少近乎和颜悦色的这个笑，欧阳顿觉后背汗毛根根竖立。</p>

孤行少拿着酒壶旋身退后一步，不紧不慢强调道：“分明这样怕本座，倒还敢同本座抢，你是向天借了胆子吗？”</p>

孤行少断定欧阳是为食而亡的鸟，殊不料自他退开同时，欧阳也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朝后挪了挪。</p>

看来还是更怕死一点。孤行少如是想着，嘴角上扬的弧度不禁更大了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