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东风放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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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草长茑飞，春风醉人。城外的快马香车多了起来，文人逸士、才子佳人纷纷结伴踏青出游。</p>

杨安玄骑着马，伴在一辆牛车旁边。车帘撩起，杨湫的小脑袋探出帘外，不时地发出惊喜的呼声。</p>

“哥，那是桃花吗，真好看”、“哎呀，刚才飞过去的是什么”、“哥，前面的草地真像席子，我能过去坐坐吗”、“小兰，你看那是什么”……</p>

起初，杨安玄还耐心地答应，后来见小丫头光顾随嘴问，根本没心听他说什么，干脆懒得理她，自顾打量四周的景色。</p>

官道两旁的农田在翻耕，已有被名为杨家犁的曲辕犁在使用，农人试用过这种新式犁后纷纷称赞，杨佺期命匠工加紧制造，杨家犁迅速地在新野郡铺开。</p>

更远处的平地正被新垦出来，在田间劳作的多是去年收拢的流民。官府规划出无主的土地，出借耕牛、种子给流民，让他们开垦新田，免除当年的税役，这些流民便在新野郡四处安定下来。</p>

随着春天的到来，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四处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杨安玄心中充满了欢喜，他为这普通百姓做了件好事，努力让这个世界发生了一点改变。</p>

施粥的时候就曾想过，将来有一天要为天下百姓施温饱、平安，万里征途，始于足下。</p>

张兰坐在车内，小心地替自家小娘子抻平不断起坐弄皱的绣裙，还要时不时地探起头替小娘子解答外面的景物。</p>

杨安玄救下张锋一家，孙氏的病好之后便跟着赵田之妻田氏替军中士卒浆洗衣物，张锋在杨安玄身边做小厮，杨安玄见张兰乖巧，让她做了妹子杨湫的丫头。</p>

对于眼下的生活张兰满意极了，娘在城里租了屋，再不用东奔西走、挨饿受冻了。小娘子对自己真好，给了那么多好吃的，有好玩的东西也让自己一起玩。</p>

杨安玄与阴敦相约踏青，这次没有呼朋唤友，两人都只带了自家妹子。地点选在棘阳和阴家庄之间十排村，那里山岗上满是杏树，杏开如雪，香气四溢，是新野十景之一。</p>

岗下的草地上停上不少牛车，前来赏花的人不在少数。杨安玄一眼便看到站在西角百步外牛车旁的阴敦。</p>

阴敦身上穿着件淡青色直裾衣，衣上画着山水；头戴帛巾、足踩木屐、大袖披垂，正对着牛车内说话，车内应该是阴慧珍了。</p>

杨安玄与阴敦交游密切，偶尔会带杨湫到阴家庄上玩耍，杨湫与阴慧珍相识，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很快便成了朋友。</p>

杨湫也瞅见了阴敦，忙掀开车帘对着杨安玄道：“哥，快抱我下来，我找珍姐姐玩去。”</p>

看到奔来的杨湫，阴敦笑着对车内的妹子道：“五妹，杨公子兄妹来了，你也出来玩吧。”</p>

杨安玄和阴敦并肩而行，杨湫和阴慧珍在两人身后叽叽咕咕地说着悄悄话，时不时爆出银铃般地笑声。</p>

杏花如雪，淡香宜人，花瓣洒落在青草地上，让人不忍踏足。</p>

阴敦笑道：“自从五妹认识了湫儿后开心多了。安玄若得空，烦你多带湫儿小娘子出来与慧珍玩耍，唉。”</p>

听到叹声杨安玄已知端倪。看破不说破，杨安玄想到那个灵秀过人的姑娘将在深宫中度过此生，心中十分怜惜，道：“好的，阴兄也可带令妹来棘阳找舍妹玩耍。”</p>

两人无语，默然前行，春风送爽，却拂不开心头沉重。</p>

岗顶处是大片的坡地，草地平缓铺展如席，有不少女子、孩童在放纸鸢。</p>

杨湫欢叫起来，道：“阴姐姐，咱们也来放纸鸢。兰儿，你去把车内的纸鸢拿来。”</p>

“我也从家中带了纸鸢来，大哥在上面画了只鹰。”阴慧珍笑道。</p>

纸鸢拿来，杨湫看到阴慧珍的纸鸢撅起了嘴，来到杨安玄身边道：“哥，阴姐姐的纸鸢真好看，你也帮我画一只吧。”</p>

杨湫的纸鸢是只蝴蝶，是杨安玄在街上买的，比起老鹰来少了几分气势。</p>

杨安玄的画工远逊于阴敦，不过他想到纸鸢到了五代后叫风筝，因后唐李邺在纸鸢头上装上竹笛，微风吹动，嗡嗡作响，有如筝声。</p>

前世曾替女儿做过竹哨，杨安玄让仆人找来小指粗细的细竹，前端斜切，斜面下部开口，往开口处塞入竹叶，然后用细线绑在纸鸢头部。</p>

完成后将纸鸢递给杨湫，杨安玄笑道：“放起来，哥给你做的纸鸢可会弹筝。”</p>

杨湫将信将疑，和阴慧珍一起放飞纸鸢。蝴蝶纸鸢在空中发出“嘘嘘”的哨响，分外清脆。</p>

湫儿“格格”的笑声伴着哨声一路飞跑，阴慧珍投来羡慕的眼光。杨安玄替她也做了一个竹哨，绑在老鹰的头上，哨声在蓝天下飞洒着快乐。</p>

阴敦看着妹子奔跑着、欢笑着，轻声像在自语，道：“珍儿端庄娴雅，善解人意，实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p>

要不是杨安玄知道阴家的打算，还以为阴敦想把妹子嫁给自己，自己对阴慧珍也满是怜惜，可是她的命运已定，到了现在怕是连阴老爷子也难以改变。</p>

看着阴慧珍，杨安玄想起了四妹杨漓，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子性情与阴慧珍差不多，同样温婉贤淑，对自己谈不上亲近，却还恭敬，不似杨安远浑身像长满了刺，动不动就要朝自己扎上一下。</p>

杨湫和阴慧珍跑累了，走过来歇息，两张红扑扑的小脸挂着汗滴，像带露的花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