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战后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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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会稽王府的后园凉亭。</p>

两名侍姬轻摇羽扇，凉风习习，司马道子斜卧在冰竹榻之上，似睡非睡。</p>

对面的戏台咿咿呀呀唱着《孔雀东南飞》，司马道子手指轻轻在榻上打着节拍。</p>

前一阵子吃不香、睡不安，司马道子感觉十分疲累，好不容易王恭、殷仲堪依言退兵，该好生歇几日，暂避外客。+</p>

朝堂之上暂由王珣、谢琰、车胤、王雅、司马尚之等人主持政事，除了北边争战不休，国内勉强称得上太平。</p>

脚步声响，世子司马元显入亭施礼。</p>

司马道子抬了抬左手的麈尘，示意儿子随意坐下。他在府中避客，朝堂上的决策便由司马元显通报。</p>

待一曲唱罢，司马元显挥手示意，戏台上的诸人退下，执扇的侍姬也悄然离开，凉亭之中只剩下父子两人。</p>

司马道子微睁双目，看了看司马元显手中捧着的奏折，道：“若是北地战事，就不要念了，这些胡虏打来打去对我朝来说不失为好事。”</p>

司马元显道：“有两件事需父王做主。一是王国宝的两位兄长侍中王恺、骠骑司马王愉，送了请罪疏，请父王定夺。”</p>

司马道子坐起身，叹道：“太原王家有功于国，不能因王国宝迁罪于王恺和王愉。何况两人与王国宝异母，往日不相和协，着尚书省悉置不问，让他们安心做事便是。”</p>

司马元显记下，又道：“王恭举兵，其从弟王廞在吴郡居丧，在三吴起兵声援。王恭退兵后，命王廞退兵继续服丧。可是王廞起兵时在三吴大肆屠戮异己，不可自拔，现给朝中送来书信，有意倒戈攻打王恭，求父王恩准。”</p>

司马道子笑讥道：“狗咬狗，孤王才不管他死活。”</p>

司马元显笑道：“王廞在三吴出兵时起用妇人为将士，封其女为贞烈将军，以女人作为其官属。听闻还任命年过百岁的顾琛之母孔氏为军中司马，真是让人发笑。”</p>

司马道子转动手中麈尘，思忖片刻道：“此事倒可计较一番。让尚书省将王廞的信转于王恭，王恭不是标榜自己是忠臣吗，就让他平灭王廞之叛，让他们兄弟斗上一斗，为父坐观其伤。”</p>

司马元显赞道：“父王老谋深算，此计甚妙。”</p>

司马道子看了一眼英姿勃发的儿子，道：“此次兵变事件让为父发觉唯有自家人才信得过。显儿已行冠礼、才学过人，该入朝为官替父分忧了。”</p>

司马元显大喜，起身躬礼道：“孩儿自当为父王效力。”</p>

“明日孤前往东堂，任命汝为侍中，征虏将军，卫府及徐州文武悉归汝调遣。”司马道子捋须笑吟吟地看着儿子。</p>

司马元显曲膝拜倒，稽首道：“儿臣定不负父王信重。”</p>

“吾儿起来吧。”司马道子一甩麈尘，道：“此次兵变，让为父看清朝堂上的亲疏远近，有几人可以信用。”</p>

“谯王司马尚之兄弟四人，乃同宗之人，素怀忠信，深具才干，值得倚重。”</p>

摇了摇麈尾，司马道子又道：“南郡相江绩，力阻殷仲堪起兵，曾言何惧一死。此公坚正，可接替褚粲为御史中丞。”</p>

禇太后三度临朝、扶立六帝，在朝中威望极高，虽已身逝，倒余泽后人，禇粲是禇太后之侄，在朝堂颇有声望，屡次弹劾王国宝不法。</p>

现在王国宝伏诛，朝局稳定下来，司马道子难免想起王国宝的好处，不好拿王恭治罪，便拿禇粲做替罪之羊，想用江绩替代。</p>

“豫州刺史庾楷、徐州刺史刘该收到孤的命令后能立即起兵勤王，王恭因此不敢妄动，此二人是孤的心腹之人，可以倚为外助。”</p>

司马道子想起王恭出兵并无一兵一卒从水路威胁建康，道：“伏波将军、巡江从事杨安玄，才学过人，大难面前谨怀忠义，实属难得。多加以磨砺，将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在外镇，都能成为朝庭的臂助。”</p>

司马元显有些不自在地道：“父王，杨安玄虽有才学，品行却差，在京中得罪众多世家，这样的人需慎用。”</p>

司马道子对儿子的那点妒忌心思洞若观火，沉声告诫道：“汉高祖曾云自己‘三不如’，却因知人善用而取天下。元显，你将来要替为父主持朝政，需学学汉高祖之心胸。”</p>

司马元显怏怏地道：“孩儿记下了。”</p>

司马道子苦口婆心地分析道：“此次王恭起兵谋逆，有不少世家附逆，朝臣大多噤若寒蝉，明哲保身。左卫军恒修驻扎在京口，看到王恭起兵不敢阻挡，唯有杨安玄封锁大江，不准船只西进，让建康无水上之忧，需知巡江营不过五百新军，王恭弹指可灭，杨安玄能临危不惧，实属难得。”</p>

司马元显嘟囔道：“京中有人在儿臣面前告杨安玄的状，说他以权谋私，封锁水路，断绝交通，胆大妄为。”</p>

司马道子骂然道：“一群短视之辈，眼睛就盯着些财制，岂不知皮之不存毛之焉附。”</p>

司马元显提醒道：“此次殷仲堪从荆州起兵，统率荆州兵马的便是杨安玄之父杨佺期，父王不可不防。”</p>

司马道子神情一凝，良久叹道：“吾儿说的甚是，杨佺期在荆州为殷仲堪效力，确需提防杨安玄听从父命做出不利朝庭之事。”</p>

司马元显建议道：“儿听闻杨安玄素有守土之念，父王何不找机会将他派往边关御敌。”</p>

司马道子抚须欣然道：“我儿聪慧，可继家业，为父甚慰。”</p>

司马元显笑道：“父王明鉴，知人善用，不让汉高祖。”</p>

父子相对开怀大笑。</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