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风起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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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府衙后院小花园中的石榴花红艳胜火，迎接着巡视属县的杨主簿归来。</p>

太守卧病，主簿代为出巡，主记室辛何被杨安玄安排在府衙理事。</p>

辛何在府衙任职多年，对政务十分熟悉，素日为人谦和，与衙门内的官吏相处得不错。</p>

即便如此，推诿扯皮、暗中掣肘、阳奉阴违，辛何如履薄冰，事事小心，二个多月时间瘦了一圈。</p>

看到杨安玄，辛何松了一口气，叹道：“杨主簿再不来，愚可要撑不下去了。”</p>

杨安玄看看瘦削的辛何，感激地道：“辛记室受累，愚记下了。”</p>

辛何心中一暖，有这句话这些日子的辛劳总算值得了，等杨主簿升为太守时，自己八成是要往上升一升了。</p>

小事辛何能替为处理，大事却要杨安玄决断。辛何禀道：“杨司马，四月十五日刺史府来公文，命汝南郡调动一千人马、准备好三个月所耗的粮草辎重，征夫一万于六月底前到达历阳城待命，违令严惩。”</p>

接过公文看了看，杨安玄思忖庾楷此时调动兵马，八成是想协同王恭起兵作乱，大战即将到来。</p>

杨安玄问道：“周太守如何说？”</p>

自打陶胜给周安看病开方之后，周太守的病情轻了几分。周太守听陶胜讲他的病因是水土不服，越发坚定了回益州老家的心，已经数次呈文向朝庭请辞。</p>

“周太守说此乃军事，让杨司马自行处置。”辛何苦笑道：“仆见周太守已经打理好了行囊，只等朝庭批准了他的辞呈，便准备动身了。”</p>

杨安玄笑笑，周太守是打定主意要归乡了，届时自己应该能接任他的太守之职，是好事。</p>

辛何忧心忡忡地道：“杨司马，庾刺史一连发来三封公文催促，只是此时青黄不接，到哪里筹措粮食。眼下正是农忙之时，征夫一万，会像去年那样误了农时，怎么是好？”</p>

府库赈灾还余下两万余石粟米，日常所需能够满足，等到六月末夏粮收割，这趟难关才算彻底渡过。庾刺史此时召兵，对汝南郡无疑是竭泽而渔，原本元气大伤的汝南实在经不起折腾了。</p>

杨安玄心如明镜，庾楷与王恭搭上了关系，召集各郡兵马准备出兵，只是庾楷不知道这次出兵会以失败告终，王恭身死、自身败逃。</p>

明了历史走向的杨安玄当然不会站错队，道：“府库没有钱粮，辛记室，你行文让州府调运粮草来。”</p>

辛何苦笑，庾刺史搜刮地方是好手，要让他出钱粮恐怕比铁公鸡身上拔毛还要难。</p>

杨安玄见辛何苦着脸不做声，笑道：“你只管放心，照愚所说向州府行文便是，愚自会向会稽王说明。”</p>

听到会稽王三个字，辛何放下心来，笑应道：“卑职知道了。”</p>

在辛何看来，杨主簿一定是与会稽王暗中有联系，才会把庾刺史的公文不当一回事。</p>

一直忙到酉时，杨安玄才回到住处。案上放了一大堆书信，杨安玄理了理，将那些往来寒喧的信放在一边，挑出父亲杨佺期的信先看。</p>

杨佺期在信中告诉他三叔杨思平和二哥杨安远率领五百安远军到了江陵，家族在荆州实力大增。</p>

信中提及，殷刺史对杨家越发倚重，三月向杨佺期提出结为儿女亲家，为其次子殷旷之求娶杨佺期之女。</p>

杨佺期两女，一嫡一庶，嫡女杨湫才十二岁，庶女杨漓十五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p>

殷家是上品世族，杨家南渡较晚，婚宦失所，上品门户本不愿与杨家结亲，现在殷仲堪主动提出结亲之意，杨家人自是欢喜。</p>

杨湫哭闹不肯，袁氏也说女儿还小，等两年再议。倒是董氏动了心，旁敲侧击地想让杨漓出嫁。</p>

杨漓现在打理着十余家面馆生意，是世人皆知的才女，面馆的生意红火，每家进账都在七八万钱以上，十余家面馆将近百万钱，杨家两女豪富为世人所知。</p>

听了董氏的央告，杨佺期暗自苦笑，以殷家家世肯开口与自家结亲都是殷仲堪为了拉拢自己对付桓玄，哪有可能以嫡子迎娶杨家庶女，此事便暂时耽置了下来。</p>

看到信，杨安玄心中不畅，说实话，杨安玄可不想自己的两个妹子有谁嫁于殷家。</p>

殷家虽是上品门第，但世族家的子弟良莠不齐，像谢道韫嫁给王凝之，只能报憾终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上杨安玄有心也插不上嘴。</p>

信看完，杨安玄的目光阴沉下来，信中没有支言片语提及王恭即将起兵之事。</p>

信尾所署的日期是四月十六日，算算时日王恭的信使应该到了荆州，父亲作为殷仲堪的亲信，没有可能不知道起兵之事。</p>

有了筹粮之事，不由得杨安玄不多想，是父亲对自己生出不满，还是家族中有人对自己起了戒心，杨安玄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虽然心是穿越人，但活在当下，不得不牵念家族。</p>

此次王恭、殷仲堪、庾楷三家联手，看似声势浩大，朝庭几无反抗之力，但却被历史证明了失败。</p>

失败的原因后世研究者亦给出答案，其一是三方各怀心思，都以为朝庭会像上一次那样轻易屈服，包括杨家、桓玄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想利用起兵达成自己的目的。其二王、殷、庾互不信任，导致出兵先后不一，被朝庭分而治之。</p>

杨安玄认为最关键的一点是主力军北府兵统率刘牢之的背盟，直接导致了王恭被杀和庾楷败逃。</p>

对于杨安玄来说，如何选择是显而易见的事，庾楷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要汝南郡听命出兵出粮，正好借此事向会稽王通风报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