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天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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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辖二十二郡、一百六十九县，近四十万户(1)。幅员辽阔，物产丰饶，河泊纵横，土地肥沃，仅次于扬州。</p>

荆州宜都郡在江陵之西，辖夷道、佷山、夷陵、宜昌四县。夷陵与宜昌隔江相望，距江陵不过百里的距离，顺江而下只需一个时辰，十分便利。</p>

夷陵是个小县，城中仅有三千余户。城西有处宅院，石墙木门，天井小院，廊柱斑驳、屋檐垂草，宅子有些年头了。</p>

三进院落住了不少人，天井竹竿上挂着大大小小的衣服，像飘扬的旗帜，小孩嬉闹，妇人喝斥，宅内显得拥挤杂乱。</p>

宅主人姓王，十年前从北方迁居于此。第三进的东厢是宅主人王曜的书房，屋内四墙堆满了竹简、帛书和纸书册。自打新野传出书册后，竹简和帛书被逐渐取代。</p>

阳光从撑起的轩窗内照入，落在窗下的书案上，落在书案旁边的青色袍服上。青衫虽旧，穿旧袍的两人都神态从容，举止儒雅。</p>

年长者是宅主王曜，前秦丞相王猛之子。王曜年过四旬，头发、胡须梳理得丝毫不乱，面容白晳，眯眼之时露出鱼尾纹。</p>

“镇恶，你三弟王宪来信让吾等前往魏青州，你考虑得怎样？”王曜看着对面的侄儿道。</p>

王镇恶道：“四叔，三弟虽得魏皇信任，得授青州中正、选曹尚书，但魏皇多是看在祖父的声名上才厚待三弟。三弟根基尚浅，不能冒然前去依附。”</p>

王曜当即道：“你智略过人，胜过为叔，既然你说不能前去，此事便作罢，为叔晚间写信回复他。”</p>

王镇恶生于五月初五，按照习俗此日不吉，所以其兄王休想把他送给远房宗族抚养。</p>

父亲王猛看到新生儿后，大为奇特，道：“此子不同凡响，当年孟尝君也是此日出生，后来做了齐国丞相，此子将来必兴我家门楣。”</p>

王猛替其取名镇恶，嘱其父王休好生教育，闲暇时常抱着王镇恶戏耍，教他识字。</p>

三年后王猛身逝，几年后王镇恶之父王休卒于河东太守任上，王镇恶兄弟便由伯父王永、叔父王皮、王曜等人抚养。</p>

前秦败于淝水后瓦解，王永战死襄陵，跟在他身边的王宪流亡清河，王镇恶等人则随叔父王曜南下晋国，客居在荆州夷陵县。</p>

三年前，王宪投奔魏皇拓拔珪，拓跋珪得知其为王猛之孙，厚加礼待。在魏朝任选曹尚书的王宪想起叔父兄弟们，来信让他们前往平城相聚。</p>

王镇恶爱读兵书，长于谋略，处事果断，喜欢与王曜谈论军国大事，王曜深服父亲的眼光，看来重振王家的希望确实在这个侄儿身上。</p>

“前几日，桓玄让官府张贴榜文召贤，你可有意？”王曜道：“桓玄坐拥江、荆、雍三州之地，为叔看他有桓温之志。”</p>

王镇恶笑道：“桓玄，枭雄也。不过此人志大才疏，远不及其父，若是依附他或可得一时荣华，但终为其所累。”</p>

王曜很喜欢跟王镇恶谈论天下人物，捋须道：“你不把桓玄放在眼中，不知这天下还有谁能被你中意？”</p>

王镇恶兴致勃勃地道：“天下数分，北有魏、秦、燕等国。魏主拓跋珪是个英主，十数年间击败燕国，定都平城称帝，雄才大略，不次于天王。”</p>

王曜听侄儿推崇拓跋珪，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愿前往魏国？”</p>

王镇恶道：“愚观魏主行事，雄武果断，但难免刚愎自用，对臣下多有猜忌，与兄弟不和，恐祸起于萧墙。何况天下纷争未明，就学三国之时的诸葛家族，才不会让家族湮没。”</p>

王曜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王家有王宪在魏国足矣，其他人可以投奔他处。”</p>

王镇恶眼神一凝，厉声道：“除了伪秦。”</p>

苻秦灭于姚秦，王家算起来是因姚秦破败，王镇恶等人对姚秦殊无好感。</p>

王曜叹道：“苍海桑田，国兴国灭，你又何必执着，说起来伪秦姚主也算是个明主。”</p>

王镇恶显然不想多谈，道：“燕国屡败于魏国之手，如今日薄西山，不过是苟延残喘。慕容兄弟还不忘争权夺利，慕容德建都滑台，加速消耗燕国的元气。”</p>

王曜当年与慕容垂不睦，兴灾乐祸地道：“慕容垂这个老贼若是知道自己身死后，建立的燕国转眼分崩离析，不知会不会气得从坟中爬出，大骂不孝子孙。”</p>

“剩下的几个凉王割据边隅，皆难成大气。”王镇恶衣袖一拂，阳光随着衣袖晃动。</p>

王曜笑道：“北方诸国争战不休，一时难以南顾。镇恶你说说大晋如何？大晋国土辽阔，英才众多，可能收复失地，重整河山。”</p>

王镇恶冷笑道：“晋国早已糜烂不堪，哪有中兴之像。天子司马德宗冷暖不分，朝政被司马元显把持，司马元显骄奢无度，大臣们各顾自家享乐，梦生醉生罢了。”</p>

“琅琊王司马德文如何？司马宗室之中还是有不少英才，像谯王司马尚之、武陵王司马遵，有他们匡护皇室，或可延续国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