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飞雪迎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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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水榭中寂然无声，过了片刻，谢混叹道：“弘农杨家，中兴有望了。”</p>

皇城，式乾殿。</p>

琅琊王司马德文踏出殿门，宫人抬来肩舆请他入乘，司马德文摆摆手，顺着殿侧长廊朝前走去，漫天风雪扑面而来，寒意陡生。</p>

走过西堂，司马德文站在太极殿前，风雪之中太极殿红墙金瓦、画栋雕梁，越显庄严肃穆。</p>

雪落无声，司马德文的心头却如同被厚雪积压般沉重，他从东堂得知，太尉桓玄要进京了。</p>

脑中闪过“逆贼”两个字，却不敢宣诸于口，皇叔司马道子被他鸠杀，朝堂众臣居然装聋作哑，司马氏的江山要亡了吗？</p>

想到殿中那个冷暖不知的兄长，司马德文露出一丝苦笑，难道是天意，就算亡了江山皇兄也不知道悲伤难过，浑浑噩噩也好。</p>

一阵寒风扑来，将头顶的油伞吹开，雪花落在脸上冰凉点点，让司马德文感到晕胀的头脑思路变得清晰起来。</p>

他从东堂还得知一个消息，杨安玄击败冯该大军，守住了襄阳城。</p>

司马德文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杨安玄曾做过东宫侍读，还教过自己射箭，说起来与自己有一份情份在。</p>

当年的四大侍读，除了羊欣投向桓玄，出任平西主薄外，谢混闭门家居；禇秀之是自己王府中的从事中郎；杨安玄坐镇雍州，这三人都与桓玄关系冷淡，莫非是父皇在天之灵不忍见江山倾覆，留下一线生机。</p>

回到王府，司马德文派人请谢混过府饮酒。谢混是他的姐夫，两人时常往来，桓玄留在京中的耳目也不会在意。</p>

王府后院有楼名凌云阁，楼有五层七丈，坐于楼顶可将方圆数里尽收眼底。</p>

司马德文五楼之上设宴，宴请望蔡县公谢混，从事中郎禇秀之作陪。三人围炉而坐，开南窗赏雪，边喝边聊。</p>

侍从被打发至楼下守候，楼上除了三人外再无他人。司马德文敬了杯酒，叹道：“江山如旧，只是孤不知明年还能否与两位安坐饮酒。”</p>

司马道子被鸠杀的消息传来，司马德文连日夜难安寝，生怕桓玄篡位先将自己杀害。</p>

禇秀之愤然道：“桓贼骄淫狂竖、欺凌朝庭、倒行逆施、暗藏祸心，可恨朝堂诸公迫于淫威，不敢奋起抗争，奈何奈何？”</p>

司马德文轻语道：“雍州杨安玄，先帝在时结与恩义，如今坐镇雍州，击败桓玄大军，孤有意效三国故事，以天子名义给杨安玄密诏，让他起兵讨贼，你们以为如何？”</p>

谢混苦笑道：“杨安玄虽胜冯该，但雍州实力弱小，怕无力兴兵清君侧。一旦事情泄漏，反而于王爷不利，王爷慎之。”</p>

司马德文叹了口气，端起杯喝了一口闷酒。</p>

禇秀之道：“杨安玄与汝南太守阴敦是结义兄弟，阴敦本是王府内史，得王爷相助才出任汝南太守，王爷何不暗中将用意告知阴敦，让他替王爷向杨安玄传话，岂不更为妥当。”</p>

司马德文笑道：“妙哉。”</p>

谢混想起当年华林园赏菊之事，王谢两家都与杨安玄起了嫌隙，自己误会杨安玄想争夺晋陵公主，后来发现是场误会，自己被小人挑拨。</p>

杨安玄如今对皇室来说举足轻重，他若举旗反对桓玄或许能给皇室带来一线生机，想到这里，谢混道：“昨日公主向愚提及，鄱阳公主年岁渐大，该给她物色夫婿了。”</p>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透。司马德文慨然道：“杨安玄若能挽狂澜于既倒，天子定不负他。”</p>

乌衣巷，东安伯府。</p>

郗恢散朝归家，来到书房，吩咐把长子郗晔和五子郗浩找来。</p>

桓玄入主朝堂，郗恢的祠部尚书之职没有变更，但朝堂上充斥着桓氏族人和桓玄的亲信，他直接被无视了。</p>

眼见桓玄一步步迈向篡位，作为司马氏的忠臣，郗恢心急如焚，可放眼朝堂，王家投靠桓玄，谢家闭门不出，其他世家门阀或投靠或远避，明哲保身，而北府军已成过眼烟云，外镇皆是桓玄亲信，唯有雍州杨安玄可用。</p>

当得知雍州军大败桓玄派去讨伐的兵马，郗恢心中暗喜，朝堂之上众人面前不敢露出喜色，回到家中忍不住笑容满面。</p>

郗晔和郗浩来到，施礼后看到父亲笑容满面，郗晔问道：“大人，何事如此开心？”</p>

“安玄在编县、鄀县大败冯该和皇甫敷大军，桓玄要睡不安稳了。”郗恢捊须笑道。</p>

当年杨安玄在扬口救下郗恢一家，郗晔等人对杨安玄都心存感激。郗晔笑道：“大人慧眼识人，安玄不负重望。”</p>

郗恢得意地点点头，道：“为父身为大中正，为国选用人才不在少数，唯安玄最合为父之意。当年为父评其‘风神秀彻，卓尔不群，才兼文武，堪称栋梁’，期以文靖公比肩，现在看来为父这双眼睛还算识人，哈哈哈哈。”</p>

郗浩恭维道：“大人卓识远见，少有人及。”</p>

郗恢叹道：“卓识远见，为父还算不上，不过未雨绸缪，为父对你们倒有番安排。”</p>

捋了捋胡须，郗恢沉吟片刻道：“桓玄之心路人皆知，为父身为晋室忠臣势必与其抗争到底，怕是生死难料。”</p>

郗晔和郗浩脸色一白，郗浩想要开口相劝，被郗恢摆手示意。郗恢道：“为父想在年后为你们兄弟谋求外任，晔儿是长子，可前往广州高凉郡任太守；德儿前去宁州建宁郡同乐县为县令；循儿京中为官，就让他仍留在京里；恢儿暂回高平老家，打理族业。”</p>

“至于浩儿你，当初为父曾向杨安玄提及，让你前去汝南，后来并未兑现。如今安玄是雍州刺史，你便前去襄阳投奔他，有为父的情面，想来他不会薄待于你。”</p>

郗浩面露喜色，躬身应是。郗晔心道，父亲还是最疼五弟，自己虽然前往广州任太守，但广州地处偏远，怎及襄阳繁庶。父亲对杨安玄有大恩，五弟在襄阳的日子肯定逍遥自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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