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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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流金说得了好茶，让大家都尝尝，其实里面早已放了陆公公提前给的药。</p>

舞雀和流金只是装装样子，绘离和冬桂两个丫头全然不知，几口就喝完了一杯，还连连赞叹好喝。喝了以后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一个趴在桌上一个倒在床上沉沉睡去。</p>

两姐妹事先已经拿到了绘离的两件浅蓝色宫装，迅速穿戴好打扮成丫鬟的模样离开天遥宫前往离得最近的英华门。</p>

正是饭后容易犯困的时候，再加上天气寒冷，侍卫们都躲着偷懒打盹去了，外面基本没人，她们很顺利就来到了英华门附近。</p>

眼看英华门就在前面不足十步远的地方，舞雀紧张得胸口“怦怦”跳，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p>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站住。”</p>

二人浑身一颤站定，也不敢回头，低着头一动不敢动。</p>

那人来到她们身后严厉地质问道：“哪个宫的？去哪里？”</p>

“天遥宫的，小殿下上吐下泻，我们去找许太医。”流金稍微提了下嗓音，让人听不出是她。</p>

“既是去太医院，怎么走到了这里？”男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转过身来。”</p>

舞雀心急如焚，正不知如何应对，只见前面的门一开，从外面进来一名侍卫，随手掩上门后亲热地迎着舞雀流金的身后走过去问道：“柱子？你怎么在这里？今日不是你当值啊！”</p>

刚才那名男子回道：“钱老二肚子痛，和我换了。她们……”</p>

“她们以前是服侍平王的，你想啊，平王走后她们会分到好地方吗？这不，和我是老乡，求我帮个忙把她们带到潆州去。”侍卫压低声音说道，“一点心意，行个方便，改日请你喝酒。”</p>

“小事一桩，这，太多了。”</p>

“不多，拿着拿着。”</p>

“那我就不客气了……趁现在没人快走吧。”</p>

舞雀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敢回头，直到身后传来一个人走远的脚步声。</p>

“小的杜于，让二位殿下受惊了。”杜于待那人走后朝她们匆匆躬身，“事不宜迟，赶紧走，马车就在外面。陆公公都已安排妥当。”说完跑上前去开门，又回头叮嘱，“到了马车上只说你们是平王以前用惯的丫头就行。”</p>

她们点点头，也来不及谢他，慌忙出门。</p>

一辆陈旧的深木色马车静静地候在金云宫的英华门外。胡子拉碴的中年车夫戴着一顶能遮住耳朵的灰色破棉帽，身上的棉袄和马车差不多一个颜色，也不知穿了多少年，缝缝补补好多补丁。寒风中他冷得弓着背双手揣在袖筒里，焦躁不安地一边快速跺脚一边盯着门。见到她们，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来，抖擞起精神坐正了身子。</p>

“老乔，潆州路远又不好走，这趟辛苦了。”杜于边说边放好踏凳，让舞雀她们上去，“人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安全带到平王府。”完了掏出一个鼓鼓的小布袋塞给老乔。</p>

“放心吧。”老乔喜笑颜开地接过放到怀里，抖动缰绳欢快地叫道，“走喽。”</p>

她们头晚整理好的包袱早已放在车上，舞雀拿出心爱的五弦抱于怀中。</p>

身后是越来越远的金云宫，此去，只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不禁悲从中来，泪盈于睫，抓着流金的手臂靠了过去，小声哽咽道：“就这么，走了。”</p>

流金没有说话。</p>

“要见到哥哥了！”</p>

流金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外面，眼神飘渺：“还远着呢。”</p>

舞雀早已习惯她这副冷漠的模样，在马车的摇晃中微微闭着眼，心中十分酸楚——路途遥远，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p>

不久，前面传来老乔的声音：“姑娘们难得出宫，前面就是百枫湖，要不要下去看看？”</p>

百枫湖……许久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了……</p>

仿佛过去了很多年一样。</p>

那时自己还小，是跟着母后和哥哥姐姐们来的。那次也是她头一回见到风景如画的百枫湖。</p>

群山环抱中的百枫湖碧波浩渺，水光潋滟。湖中有大大小小秀丽的岛屿星罗棋布地散布其中。微风拂过时，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在阳光下金光闪闪。</p>

湖边翠绿的林子层层叠叠，郁郁葱葱，驻足其间令人心旷神怡。期间她还不顾二姐的反对赤脚踩在那些青翠欲滴的小草上蹦蹦跳跳……</p>

如果把金云宫里荡舟的莲心湖比作是一位浓妆艳抹、精心修饰的俗气贵妇，那这百枫湖就是一位素面朝天、风华绝代的窈窕淑女。</p>

如此让人流连忘返之地，她一直心驰神往，盼着她们一大家子能再来一次，最好父皇也能来。</p>

如今来是来了，却只有她们两个。</p>

“到了。”老乔问道，“要停车吗？”</p>

“……好，有劳了。”她悄悄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p>

“不必了吧。”流金瞥了她一眼说道。</p>

天色阴沉灰暗，记忆中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何时褪去了绿色的衣裳，层层鳞浪愤懑的随着北风而起，单调、沉闷、透着浓浓的寂寥。</p>

湖边光秃秃的枝桠奇形怪状地向着四周延伸，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满。地上的枯草败叶在寒风中乱舞……</p>

满目萧瑟。</p>

一丝悲凉涌上心头。</p>

她默默地转身上车。</p>

“这个季节不好看，又冷，得开春了再来。”老乔说道。</p>

“嗯。”</p>

她上了车后一言不发，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多年前那个蓬勃茂盛，生机勃勃的林子，充满着她们欢声笑语的林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