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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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寒舟饺子边刚捏到一半, 下颌处微微泛痒，紧接着，口罩不请自来地包住他整张脸, 甚至连眼睛都遮住了。</p>

眼前的画面流沙般一帧帧消失, 最后变成一片平坦的、透着些微室内灯光的纤维。</p>

突然就和口罩内壁肌肤相亲的裴寒舟：“……”</p>

好在男人已经习惯了她的捣乱, 腾出只手又将口罩拉下, 但再看向手心时, 方才那枚半成品饺子已经不翼而飞。</p>

林洛桑心安理得地抢过战利品, 食指蘸了水，往面皮上轻轻一划。</p>

他已经填好了馅，中间也捏拢了, 剩下只需要她虎口掐住两边微微一收, 一个元包饺就大功告成。</p>

她没包过饺子，速成班也是几分钟前开的课，男人只是给她示范捏了几个, 剩下的全都要看她自己的手法。</p>

填多少馅、馅怎么分布、用多大的力气捏出来才好看, 都是需要经验积累的。</p>

塑造完自己的第三个作品, 林洛桑还用彩色的面团在上面贴了两小点, 当做点缀，做完后才把东西递到男人眼皮底下, “这样总不像王八了吧？”</p>

裴寒舟看着这个自己完成大半、她只负责收尾的饺子，沉吟半晌后才给予回复。</p>

“嗯，”他颔首，“这次比较像鹅。”</p>

“……”</p>

“你对新学员要给予充足的耐心, 毕竟是第一次。”</p>

林洛桑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远处那六十个练习生：“就不能用我对她们的那种大爱来对待我吗？这进步多大啊。”</p>

男人欣然接受她规定的情境，复刻了林导师方才“吃一个饺子健身半小时”的句式。</p>

“今晚包错一个就要在家里陪我两小时, 明天我检查。”顿了顿，他又沉声补充道，“自觉点。”</p>

林洛桑：？</p>

你还挺会代入的呢？</p>

她抬头：“我明明说的是半个小时，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两个小时了——翻了四倍，比收高利贷还厉害。”</p>

“凭什么，就因为你比较无耻吗？”</p>

裴寒舟：“是的。”</p>

他承认得如此坦然，搞得她竟一时语塞，手里的饺子馅也不慎挤出来了一点。</p>

作为一位成功的商人和无良资本家，当然有着精准发现问题的眼光和觉悟，于是裴寒舟指了指她手中的饺子，淡淡提醒：“两小时了，加上刚刚那个皮裂开的，一共四小时。”</p>

林洛桑立刻皱眉：“刚刚那个还没开始包，是和下面黏得太紧自己破的，和我没关系。”</p>

他撑着桌沿悠悠道：“行，那就不算了，还是两小时。”</p>

交涉成功，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包完下一个的时候才意识到——</p>

“怎么就两个小时了，我也没答应你啊？？”</p>

男人微勾着唇瞧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得逞地低低笑开，如同发现猎物终于钻进陷阱般满意。</p>

林洛桑咬牙切齿想用面粉糊他脸，结果被男人单手就钳住了两边的手腕，他甚至还悠闲地腾出手，将她下巴处的口罩也拉上来盖住她的眼睛。</p>

她完全忘记这是在哪里，下意识就开始挣扎，直到男人将她的手掌按在桌面上，</p>

裴寒舟为了牵制住她，不得不单手越过她的后背抵在桌边，将她半圈在怀里沉声道：</p>

“很多人看着，别动了。”</p>

她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开始飘起雪花和杂音，练习生们的起哄声这在偌大的场地回荡开来，从那头蔓延到这头，依然无比的响亮和振奋。</p>

一边单身的厨师气得直叹气。</p>

发觉她动作暂停原地僵住，男人松开了对她的掌控，又伸出手准备帮她把口罩拉下来。</p>

林洛桑感觉到面前有阴影覆盖，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裴寒舟的解救。</p>

“不用了，我无颜面对她们。”</p>

“……”</p>

就在练习生们的起哄和欢呼中，林洛桑包完了二十个饺子，而那边厨师的速度则更快，所有练习生的饺子已经快要煮好了。</p>

练习生们自己在台边用碗碟装着自己的蘸料，林洛桑拿起自己的作品们跃跃欲试，打算煮一下。</p>

裴寒舟把她拉了回来，从里面挑出了几个：“这几个不行，会煮散。”</p>

“那剩下的可以吧？”</p>

“如果你愿意吃，可以。”</p>

“……”</p>

林洛桑端着小盘子站在原地：“我本来是准备煮给自己吃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p>

男人眉尾抬了抬，无言地觑着她。</p>

林洛桑不甚良善地眯了眯眼，唇边荡起一抹狡黠的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了报答您教我包饺子的恩情，我决定饮水思源。届时，这些煮好的饺子将一个不落地出现在您碗里，如果不吃就是对我的不尊重……”</p>

男人忽地开口打断，淡声陈述：“那叫声爸爸来听听。”</p>

林洛桑：“什么？”</p>

他理直气壮：“不是你说的终身为父？”</p>

“……”</p>

她哽咽半晌，最终并未理会“终身父亲”的要求，跑到锅边去煮饺子了。</p>

她刚把饺子扔进去，裴寒舟也跟了过来。</p>

“你离远一点，等会练习生过来了。”她把他往一边推。</p>

“我得看着你，”男人慢条斯理，“家里厨房炸了倒不要紧，练习室失火会很麻烦。”</p>

她晃着锅铲和漏勺，甚至想把这个欠揍的男人也给下进沸水里。</p>

“我什么时候炸过厨房？你不要用你的想象来定义我，”她哼了串轻快的曲子，即兴为自己安排了一段应援口号，“天才厨娘林洛桑，水饺皇后林洛桑，精雕细琢林洛桑——”</p>

第四句正在生成时，一旁的男人看着锅中翻滚的王八皮球长颈鹿大鹅等一众写实艺术品，眯了眯眸，抄手道：</p>

“谋杀亲夫林洛桑。”</p>

“……？？？”</p>

她将锅里的水饺捞起来倒进碗里，缓缓推到了他身前，蕴出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p>

“接下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谋杀亲夫。”</p>

裴寒舟启了启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有几个练习生款步走了过来。</p>

林洛桑赶紧把裴寒舟拉到身后，原本只是对他过敏源的警惕和提前隔离，结果落到练习生眼里，就是另一番模样了。</p>

后头有练习生仰高脖子：“老师，我一直都很尊敬您，但这样是不是……确实有点儿夸张？”</p>

林洛桑放下自己护着男人的手，轻咳两声站直。</p>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p>

“不用解释，”为首的练习生路锦给她发送了一个wink，“看你们俩没有去佐料台，我调了份蘸料，老师好好享用哦。”</p>

后头一个练习生掩着嘴小声道：“老师，路锦一开始其实只调了师公的。哎，这个臭丫头，一看到帅哥就找不着北，我怎么劝她她都不听，我今晚会好好和她谈心的。”</p>

紧接着，旁边看热闹的开始附和，拍着手掌添油加醋：“情节恶劣，建议开除。”</p>

“就是，建议罚跑五百公里。”</p>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也太狠了，想跑死路锦吗？”</p>

“体谅一下吧各位，我们被关在这儿与世隔绝几个月了？别说帅哥，我昨晚刷微博看到一条哈士奇都觉得好你妈英俊。”</p>

“诶，女爱豆怎么可以讲脏话，扣分！”</p>

……</p>

大家闹着聚上来，又纷纷闹着离开。</p>

确保练习生们相隔几百米后，林洛桑总算能取消一级战备状态，从裴寒舟面前挪开。</p>

难得过年有这么好的气氛，果然是人多才能热闹起来。</p>

林洛桑拆了筷子准备吃，猝不及防又听到路锦站起来大喊：“别干吃啊老师，我调了东西。”</p>

“谢谢。”林洛桑将饺子扔进去滚了圈，“我会吃的。”</p>

路锦继续问：“师公呢？”</p>

林洛桑默默伸出手，把他那一碟带醋佐料也倒进了自己的佐料碗里。</p>

“他不吃。”林洛桑说，“他不爱吃这些。”</p>

裴寒舟也淡淡接道：“确实，我不吃醋。”</p>

婉拒了路锦暗戳戳的小心思过后，林洛桑看到路锦坐了下去，这才侧耳低声问裴寒舟：“真的假的，还有人吃饺子不吃醋？”</p>

他答得模棱两可，“今晚不吃。”</p>

“怎么说？”</p>

男人不动声色瞧她一眼，唇角微勾：“你不是替我把醋吃完了？”</p>

“………………”</p>

拉倒吧您可！！</p>

///</p>

吃了饺子过完了年，却无法心安理得地躺在家里放假，艺人这职业全年无休，林洛桑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赶行程去了。</p>

新年第一面，她给岳辉和小暖一人包了个大红包。</p>

岳辉不见外，一摸红包很薄，还以为是来自林洛桑的新年整蛊，不满地打开袋子：“虽然说咱们关系好，但也不能玩儿我啊是不是——”</p>

话没说完，整个人忽然大声“日”了句。</p>

小暖：“怎么了？”</p>

岳辉颤抖着手从里面取出来一张薄薄的卡片：“红包送银行卡？”</p>

“是啊，现金装不下，分几个红包装又背着沉，”林洛桑撑着脑袋道，“密码是我的出道日，不记得可就取不到了。”</p>

岳辉被她扬手一挥就是一张银行卡的阔绰手笔卡得好半天没说上话，回过神来才忙不迭道：“我岳辉，对着天，对着地，对着UNICAT的车顶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就算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也绝对不会忘记林洛桑的出道日。”</p>

小暖在一边说：“加上公司的年终奖和各种提成来算的话，辉哥，你可以换掉你那辆兰博基尼了。”</p>

“兰博基尼？”林洛桑侧头，“你什么时候还买了兰博基尼？”</p>

“想看看吗？”岳辉吩咐司机，“小张，前面路口右转去公司车库，我带艺人见见我曾经的爱宠坐骑。”</p>

五分钟后，林洛桑站在车库里，面前摆着的是一辆蓝色的电瓶车。</p>

岳辉摊开双手重磅介绍：“小蓝，全名兰博基尼，今年已经十三岁了。”</p>

林洛桑：“……”</p>

没想到有人还有这么无聊的脑洞，她难以置信道：“你给电瓶车起名兰博基尼？”</p>

“是啊，这就是我的兰博基尼，”岳辉握紧双拳，“只许你有名字不许电瓶车有名字吗？！我们要杜绝这种千篇一律的想法！！”</p>

林洛桑抽出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买辆真的吧，结余的那部分可以留着，去医院看看脑子什么的。”</p>

岳辉：“……”</p>

上午要进行的是几家娱乐公司的采访，林洛桑走近办公楼，途径一楼时忽然听到欢呼和笑声，她便侧头看了一眼。</p>

“录节目呢，好像是某个台新开的直播节目，”岳辉想起来了，“哦对，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的嘉宾应该是赵璇雅。”</p>

林洛桑脚步忽然一停，侧头看他：“谁？”</p>

“赵璇雅啊，裴寒舟他妈。”</p>

小暖：“怎么骂人呢？”</p>

“此他妈非彼他妈，我说了他妈其实没说他妈，我没说他妈其实也算是说了他妈，那么就请你来算一下到底哪个他妈是他妈，哪个他妈不是真正的他妈……”</p>

岳辉和小暖在一边开始了插科打诨加绕口令，林洛桑的神思却飘忽不定，完全无法进入他们欢乐的世界，忍不住往房间内瞟了一眼。</p>

“好奇想看啊？”岳辉在一边道，“没事，我们等会采访中场休息的时候可以看，房间里应该有直播屏。”</p>

岳辉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很少看到裴寒舟和赵璇雅相互提起，按理来说双方事业都做得风生水起，作为母亲和儿子，更应该相互多给点热度才对啊……”</p>

进行完第一个为期二十分钟的采访后，媒体离开，还有一刻钟下一家媒体才到访，林洛桑本打算用空余时间做做音乐，此刻却打开了面前的电视，调到了赵璇雅直播的频道。</p>

是财经卫视的直播和访谈，此刻大概是快要进行到尾声，主持人总结了一下赵璇雅的经商成功路，而后才说：“我们有临时准备一个小游戏，不知道璇雅愿不愿意参加呢？”</p>

说是临时，游戏肯定都是通知过且走过流程的，所以赵璇雅也对着镜头笑说：“可以呀。”</p>

主持人对着台本不疾不徐地念出：“游戏内容是，请你在通讯录中任意找出一个号码，通过你的旁敲侧击或暗示，看对方愿不愿意主动转让给你一部分股权。当然，只是游戏，答应就好，实际不作数的。”</p>

“这些卫视成天做些傻逼游戏，”岳辉边嗑瓜子边吐槽，“之前还看过什么，深夜给异性好友打电话，问人家愿不愿意给自己捐一个肾。”</p>

小暖忍不住笑出声，笑完后才说：“游戏越猎奇，看的人才越多，电视台可不傻逼呢。”</p>

林洛桑摸了摸后颈，盯着面前的屏幕。</p>

赵璇雅点进通讯录，还没来得及翻找，大厅里忽然回荡起铃声，是有人打电话来了。</p>

赵璇雅也没料到，但仍是对着镜头笑了两声：“是我儿子的秘书。”</p>

主持人立马觉得有料可挖，追问道：“裴寒舟吗？”</p>

“是的。”</p>

“好像很少听你说起你儿子，他那么优秀，作为母亲肯定经常想要炫耀吧。”主持人说。</p>

赵璇雅笑笑，避重就轻：“他太忙了，而且比较低调，所以很少提及。”</p>

主持人忽然一拍手掌：“不如今天就借这个机会，和儿子连麦，沟通一下感情吧？！”</p>

赵璇雅面上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是没想到主持人事到临头冒出个这种提议，但回绝又显得是自己心虚，易落人口舌，如此要面子的她，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p>

况且，她知道裴寒舟为人大度，向他要些什么应当也是不会被拒绝的。</p>

看着周良主动打来的电话，赵璇雅想起前阵子自己听到的些风言风语，抱有一丝念头侥幸地想，或许是儿子终于看透了妻子捞钱的本质，是来打电话求和的。</p>

毕竟她曾说过，时间会证明所有人的对错。</p>

于是她接起了电话：“喂？”</p>

周良的声音公事公办：“裴总问你明天下午是否有空，有事要和你商谈。”</p>

“我操，有故事啊，”岳辉一边看一边转播，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这秘书跟裴寒舟他妈说话居然不用敬语？我操了，咋回事，这秘书很懂礼貌的，和我说话都用敬语！”</p>

小暖跟道：“和我说话也用。”</p>

场下的观众似是同样有所发觉，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目光也带了些意外的调侃。</p>

众人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袭来，在赵璇雅眼中就变成了没有规矩的指指点点。</p>

她有点下不来台，急忙开口，试图证明自己的地位与分量，也想让自己重新恢复高傲的态度，而不是在这种语气下任人安排，导致这些观众像看戏看笑话一样地看她。</p>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她是绝无可能低头的，只能越站越高：“是要和我道歉吗？不用明天了，就现在吧，你把电话转给他，让大家也听一听他之前犯下的错。”</p>

周良踟蹰半晌：“呃……”</p>

赵璇雅最见不得有人吞吞吐吐不执行命令，当即道：“不用多说，电话给他。”</p>

周良沉吟一秒，很快说：“好的，那我切给总裁了。”</p>

“嗯。”</p>

那边沉默了几秒，很快，换男人内线接起。</p>

赵璇雅深知他不爱开口，于是自己先启唇：“什么事和我说？”</p>

男人道：“你确定现在就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