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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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晏霄笑的时候又是那副温柔到能蒙骗所有人的神情。</p>

“殿下是皇亲贵胄，揽了这差事，圣上吩咐下来自有下面的人去讨好处理，可这功劳却独独只有殿下一人所有。”</p>

秋日院中萤火闪烁，夜风增添了不少凉意。</p>

白衣乌发青年上了马车自大皇子府上离开。</p>

*</p>

安乐殿内。</p>

只见隔岸的萤火虫发出的光芒，忽明忽暗，如同万点繁星交织在梧桐和蓼草之间。</p>

廊檐下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满初又用香重新熏了屋中，挂起珠帘，整间屋子简朴中透露着雅致。</p>

少女脊背笔直，静静坐于桌案前也不知道在誊抄些什么，瞧上去清冷孤瘦。</p>

庭芜磨磨蹭蹭往前伸了伸脑袋。</p>

佛经？</p>

姜姑娘竟然在抄写佛经？</p>

佛经不是那些老妈子喜欢誊抄的吗？怎么她年纪轻轻也有这等老气横秋的爱好。</p>

庭芜想了想，提起另一话题：“姜姑娘，近日大皇子问殿下修筑河堤之事，你对大皇子怎么看？”</p>

“那么庭公子有何看法？”</p>

她自然知道庭芜想要表达的意思，一边不紧不慢誊抄佛经一边平静道：“如今纪氏皇朝表面海晏河清，万事太平。唯汴京、永宁、幽州、曲州因江河众多，每年身处江河两岸的百姓皆受水患之忧，是以纪鸿羽在朝堂之上提出修筑河堤之事。”</p>

“你既然问我，想来心里是有了看法，修筑河堤需要经过的人手众多，户部工部及皇子大臣都盯着此事，想要揽下差事的人更是一眼能望到头，需要投入的人力和财力十分浩大，并非易事。”</p>

她清冷的身影几乎融入灯烛间，语气缥缈。</p>

“还是庭公子认为，殿下可以拿下差事？”</p>

庭芜顿住。</p>

不过他想着殿下都与姜姑娘议事，那姜姑娘可不就等同于殿下的谋士了，那跟他就是明摆摆的同僚，大事自然可以商量。</p>

不过听姜姑娘的意思，是不赞成殿下去招揽了修筑四城河堤之事，可若是能做成此事，殿下在朝堂上岂非能更进一步？</p>

他越想眉头皱得越紧。</p>

他又看向姜藏月，问出问题。</p>

“修筑河堤一事的确不易，工部人手虽众多，但基本都负责着汴京城中之事，若都调去修筑河堤，汴京各处便会忙不过来，反而成一团乱势。”</p>

“但若是殿下能解决此事，并且将修筑河堤之事完成，吏部升职只在朝夕！”</p>

莫非姜姑娘是谁派来的人，故意要为难殿下，不让殿下往上走？</p>

不然她为何杀人不眨眼？</p>

姜藏月眉眼清明轻笑一声：“庭公子在想我是谁的人？”</p>

庭芜猛一抬头，这她也能知道？</p>

“姜姑娘若真是一心为了殿下，为何不赞成殿下接下修筑河堤之事？若当真无二心，又为何瞒着殿下自身杀戮如此之重，姜姑娘我们不是朋友吗？”</p>

这样骇人的身手，至少他未曾接触过，换句话说，只要她想杀殿下，不过一念之间。</p>

姜藏月终于停下誊写佛经的毛笔，目光在他面容扫了一眼，神情更淡了。</p>

“庭小公子说笑了，我与你并不相熟，亦无心管你之言，今日不过是与殿下合作才会在此。”</p>

“便是来日我命丧黄泉，与庭小公子亦不会扯上分毫。”</p>

庭芜一听就更气了，听听这话。</p>

他们都相处好几个月了，不说是多要好之人，至少也该是朋友。</p>

姜藏月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似眸有浮溪，总不见晴。</p>

“我记得曾经和庭小公子说过，命是很值钱的，可要好好珍惜，庭小公子可能不知道，在皇城之外若我出手，得价千金，所以不要给我这个机会。”</p>

庭芜背后寒毛耸立。</p>

他现在旁敲侧击的打听，不就是怕殿下有危险吗？可他要当真是将姜姑娘惹毛了，指不定他方才喝下去的茶就成了自己的断头酒。</p>

他下意识看向眼前人。</p>

少女就立于灯烛前，烛影摇晃，夜风簌簌，墙壁上的山水画也轻敲了几下，她浅青色的裙摆如青蝶展翅，眉眼孤冷，却似让人透过皮相看见淤青满盈的骨相。</p>

他还是不甘心想要问上一句。</p>

“姜姑娘可否告诉我为何不赞成殿下接下修筑河堤之事？”</p>

她不是跟殿下合作吗？</p>

亏他曾经三番两次对着殿下说，姜姑娘柔弱无骨，姜姑娘弱小无助。</p>

但现在他得换上几个词。</p>

例如杀人不眨眼，又例如城府颇深，步步算计。</p>

他纵使为自己的小命担忧，也要为殿下问清楚一句。</p>

庭芜眼神坚定了许多，终于再次开口。</p>

“姜姑娘可会伤害殿下？若将来殿下碍着姜姑娘要做的事情，姜姑娘又会做出什么选择？”</p>

旁的他不再多问，只想问上这么一句，殿下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不容有失。</p>

姜藏月清冷的声音传来：“我的答案庭小公子应是不想听到的。”</p>

庭芜猛抬眼。</p>

姜藏月纤细指尖将灯芯挑得更亮了一些。</p>

“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潭之鱼，亡于芳饵。”</p>

“什么？”</p>

“庭小公子请回吧。”</p>

庭芜还欲说话：“我的问题......”</p>

姜藏月打开菱花窗：“水曲流长，路曲通天，人曲顺达。”</p>

“若是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或许你才是那个拖了纪晏霄后腿之人。”</p>

庭芜攥紧掌心。</p>

少女身着青衣，卓然而立，又生了一张干净清冷的容颜，灯影下瞧着温柔又无害，长睫浓垂，唇角还挂着浅薄的笑意，偏又给人危险之感。</p>

初秋季节，须臾细雨连绵不断，打湿了千家帘幕。</p>

就在气氛凝结之时，有轻笑声伴随脚步拾阶而来。</p>

“我竟不知你与姜姑娘已相熟到如此地步。”</p>

姜藏月目光落至门槛处。</p>

青年款款而行的脚步，显得沉稳而舒缓，那张本就绝艳的容颜更是带了一种易碎的怜惜美感，更甚暗香涟漪。</p>

他笑容温和，白衣不沾尘埃，任谁看了都容易心生好感。</p>

“殿下。”庭芜突然觉得后脑勺更凉了。</p>

纪晏霄莞尔一笑，那双凤眼落在姜藏月面上：“姜姑娘，可是有何要事要与他相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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