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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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久辞侧头看去,脚掌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浓稠的红色张牙舞爪地向四周蜿蜒而去
。
梁昭歌拿指尖挑起纱布,一圈一圈绕开,扯到最后一层纱布时顿住,纱布似与皮肉粘到了一块。
梁昭歌停了手,抬起头对祝久辞道,“春夜确乎是有些凉,可劳烦小公爷去关下窗户?”
祝久辞起身合上窗户的一瞬间,他听到身后嘶啦两声响,转过身时,梁昭歌面无表情地把血红的纱布扔到旁边地上。
墨青的长袖垂下来挡住了脚面,祝久辞所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墨青色绸缎在烛火下泛着光,那人优雅地倚在美人榻上,拿起瓶罐,再拿起崭新的纱布,片刻间墨青长袖移开,雪白的纱布裹着双足露了出来。
此番纱布裹得规规矩矩,很是整齐,没有零散落在脚面上,也没有飘到小腿上去。
“小公爷可放心了?再不回去国公爷可是要派人来红坊了。”
祝久辞走过来,伸手按按美人榻上的软垫,“我睡在此处就行,我扶你回内室。”
“那怎么行!”梁昭歌拦着祝久辞不让他上美人榻,“这榻子这么窄,小公爷怎么能睡一晚上?”
祝久辞无所谓道:“总不能你歇在这里,万一半夜你又落下去。”
窗外布谷鸟一声啼鸣,寂静的街道上阵阵回响,二人推诿许久的结果是他们一同歇在了里屋宽阔的床榻上。
祝久辞躺在床上揪起绸被盖住下巴,他侧头看过去,梁昭歌安安静静平躺在旁边,二人中间隔着一横枕的距离,他眼睛闭着,睫毛纤长盖住眼眸,墨发散在身侧,散发着一点药的清香。
梁昭歌睁开眼侧头看过来,祝久辞一慌连忙又要开口,话头却又被那人抢过去,“昭歌知道小公爷要问什么。”他翻身侧躺过来,手臂枕在脑袋底下,“昭歌不疼了。”
他安静地闭上眼,墨色长发垂在身侧,呼吸渐渐沉稳。
小烛在远处的茶案上被挡纱盖住,露出微弱的光。
祝久辞闭上眼,一室静谧。
*
梆子敲过四下,打更人沙哑的声音传进窗里,“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祝久辞醒来,室内一片黑暗。
他侧头看过去,茶案上的小烛仍亮着,蜡油滴了满桌,火
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身旁,梁昭歌不在。
祝久辞坐起身,随手扯来一块儿软绸披在身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脚在床下胡乱摸索,随意踢踏上鞋子站起身来,往外室走。
路过茶案时,他顺眼看过去,小烛在挡纱下散着幽幽的火光,隐约透着蓝色,在细密纱网的折射下,一圈一圈往外散着光环,看不清火苗的位置。
他从旁取来一个托碟,小心把挡纱拿掉,把小烛放到碟儿里拿着往外走。
“昭歌?”祝久辞唤道。他绕过屏风走到外室,美人榻上亦空空如也,“再乱跑脚伤是别想好了。”祝久辞有些生气。
托碟上的烛火不太稳,火苗往左右晃动,他伸手挡住风,好不容易护着脆弱的小火苗稳定下来,他抬起头,前方挂画又在飘动,清凉的风顺着房间飘过来拂过他的脖颈,左侧,他昨晚关上的木窗不知何时又开了。
祝久辞后背一凉,抬脚想去关窗,却又生生顿住脚步,白墙上的挂画轻轻砸在墙壁上,嗒哒,嗒哒。
白日里他几次看向挂画,其实都没有注意画的是什么,现在借着微弱的烛火,画上其实是一幅简单的山水,远处是山,近处是水。
凉风起,烛火又开始晃动,祝久辞视线有些模糊,他隐约觉得,画上的水似乎在往下滴。
他将小碟上的蜡烛拿起来,探着手往前伸了伸,微弱的烛火将挂画映亮,一道浓稠的液体慢慢从挂轴下面蜿蜒流出,缓慢地爬在墙上,紧接着又有几道液体从挂画底下滴落,汇到一起往下淌着。
祝久辞有点难以相信眼前所见,他往前走了一步,惊恐地顿住脚步,惨白的墙壁上,浓稠的液体是血液一样的红色。
“梁昭歌……”祝久辞有些害怕,他万分希望此刻身边能有一个人陪着他。
“小公爷唤我作甚?”声音在背后出现。
祝久辞得救似地转过身,只见梁昭歌无力地垂着脑袋跪在房间中央,浑身是水,好似被大雨浇过。墨发披散在身上,过长的发尾枯草一般堆在膝盖旁边,扭曲地蜷缩成杂乱的枯团。
梁昭歌的脸比白墙还要惨白,嘴唇却染了
血一样红。他的双臂假的一样垂在身侧,袖口露出的指尖滴着血,诡异的是他面前散了一地碎石子,上面有一些血痕。
“小公爷唤昭歌做什么?”他又问一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操着沙哑的声音又转回到这条街上。
祝久辞往后踉跄两步,他清楚地看见梁昭歌问话时,嘴唇并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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