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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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扫了大娃一眼, “你干啥吃的？认识不认识就给放进来！”</p>

沈大娃还真没见过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老婆子脸上堆着笑, 高个的男子一看就养的极好。</p>

“滚滚滚, 是谁都敢跑我家来撒野！”大娃拿起墙角的笤帚，往这俩人腿上扫。</p>

白氏气的直跳脚, 她瞪了大娃一眼, 赶着跟周氏套近乎，“哎……沈老太太, 你不认识我了？宁海村顾家, 你三儿媳妇顾小是我孙女。”</p>

白氏笑就没停过, “我来走走亲戚，串门子, 家里穷, 这两把菜你可千万别嫌弃。”</p>

陈氏从屋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李氏扶着肚子, 眉头深皱。</p>

顾家的人怎么来了。</p>

这还是三年前的事, 她们也是一知半解，就知道县城里来了个道士，能给人批命, 沈羲和生辰在五月三, 找一个七月十三生辰的媳妇, 必能平步青云。</p>

周氏托人打听，可生辰哪儿能那么凑巧，直到打听道宁海村顾家要卖女儿。</p>

这时候卖闺女屡见不鲜, 多是家里吃不起饭把女儿卖到县城当丫鬟，命好的，还能吃口饱饭拿点月银。</p>

为了给孙子娶媳妇卖孙女的，顾家是头一份。</p>

可架不住顾小就是七月十三生辰，五两银子，签了卖身契，周氏就把顾小领回了沈家。</p>

两年前沈羲和考中了秀才，周氏愈加信了道士的话。</p>

买人跟嫁娶不一样，嫁娶要三书六聘，订亲纳吉，挑好日子才嫁到夫家，原来的家就是娘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走动。</p>

陈氏李氏嫁过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p>

顾筱是顾家卖来的，那还论什么亲家。</p>

本来周氏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若白氏真有心，这三年能不来沈家看看顾筱？一来二去也能走熟了，可三年来，顾家人的影子都没见到。</p>

现在倒上赶着来了，还拿两把破菜，后院那么大块菜地，周氏还缺她一口菜吃。</p>

陈氏看着周氏的脸色，上前道：“大娃二娃，赶快把人赶出去，咱家没这样的亲戚。”</p>

大娃二娃拿着笤帚赶人，顾程远被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啊！我们好心来探亲，想看看我那妹子现在什么样，你们张嘴就说没这门亲戚，莫不是欺负我妹妹娘家无人，成天磋磨她！”</p>

这话听起来还真像一个兄长该说的话，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p>

周氏心里火大，直接骂道：“你可是好兄长，为了自己娶媳妇就把亲妹妹卖了，天下独一份！说这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啥样！你就是鸡圈里的鸡屎，踩一脚都嫌膈应人！”</p>

顾程远还没见过说话这么难听的老婆子，要不是为了钱，他哪儿会来这儿受这气，他压着性子道：“沈老太太，你这说来说去，我也没见着我妹妹，我妹妹呢……莫不是被你们一家人欺负，见不到我妹妹，我们是不会走的。”</p>

白氏在一旁帮腔，“哎呦，我那可怜的孙女呦，日夜做苦活，沈家真没人性啊，真是造孽啊……”</p>

周氏使劲地瞪了两人一眼，“混账东西，说你是鸡屎都抬举你，鸡屎还能肥地，你能干啥？滚，小小跟你屁点关系都没有。</p>

不要脸皮就算了，脑袋也进粪坑了。你再在这儿撒泼取闹，我就给你们绑了见官！”</p>

白氏连最后的底子都抛了，她觉得周氏说话极其难听，她都没说这么难听过，她今儿必须见到顾筱，顾家有她爹娘哥哥，她不信顾筱不管。</p>

“我要见我孙女！我要见孙女！”</p>

周氏眉毛一跳，“愣着干啥，把他俩给我捆了，嘴巴给塞上！”</p>

大娃最是听话，他原以为顾程远个子高，力气大，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p>

大娃二娃加上沈二郎，把祖孙二人捆上，白氏惊得大叫，沈大娃往白氏顾程远嘴里塞了一团黑漆漆的破布。</p>

周氏走下去，左右开弓，一人甩了两个耳光，“还孙女，你孙女三年前就被你卖了，再来沈家，我再甩你十个耳光！”</p>

屋外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西屋。</p>

顾筱心情有些复杂，外面一个是原身的奶奶，一个是原身的兄长。</p>

就是他们为了五两银子把人卖了，三年了才来走亲戚，恐怕还是为了钱。</p>

沈羲和心里莫名紧张，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顾筱她没娘家，在这儿就算受了欺负也没娘家人撑腰。</p>

他以前对顾筱不好，一点都不好。</p>

沈羲和喊了一声顾筱的名字。</p>

顾筱偏头看沈羲和，“嗯，怎么了……”</p>

沈羲和攥紧拳头，问：“你要出去吗？”</p>

顾筱对顾家人没感情，原身是被卖的，如果顾家人对她好，又怎么会卖她。五两银子一刀两断，既然断了何必找上门来。</p>

想认亲戚，早干嘛去了。</p>

顾筱道：“我出去看看。”</p>

沈羲和握住顾筱的手腕，“……我和你一起。”</p>

顾筱视线往下瞟，两人还隔了层衣袖……顾筱把手往后一拉，就挣脱开了，“走吧。”</p>

顾筱一下就没影了，沈羲和脑子里乱糟糟的，五日前发现榻下的纸条，现在顾家人又找上门来……</p>

就好像顾筱真的要走了一样。</p>

从屋里出去，顾筱看见了她“奶奶”长什么样，手被绑着，嘴里塞了东西，也不知是因为嘴里的东西还是被打的，两颊老高。</p>

而顾程远头冠歪了，脸上两道五指印。见顾筱出来，两人挣扎地更厉害。</p>

周氏听声音回过头，眉头一皱，道：“你出来干啥？”</p>

顾筱道：“我出来看看，娘，你手疼不疼？”</p>

周氏看了眼手心，打人是使了大力气的，现在手掌心麻麻的，“疼啥，他们再敢胡咧咧，我还打！”</p>

顾筱道：“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都做得出卖女儿的事，心都是黑的，你打他们，万一讹上您呢。”</p>

“她敢！老妖婆做事不地道，敢讹我我就去大老爷那里说道说道。”周氏揉揉手，反正她大把年纪了，啥也不怕。</p>

顾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拉了一下周氏的手，“娘，我想和他们说两句话。”</p>

周氏点了一下头，顾筱往前走了两步，“奶，兄长，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们。”</p>

大约原身到沈家之后路从没把这里当过家，她想回去，想跑，结果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p>

“卖都卖了，现在来走亲戚是不是晚了点，你们想走亲戚，那得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我当然愿意了，那你拿五两银子出来，把我赎回去，然后沈家下一两银子的聘礼，我再嫁过来。”</p>

顾筱冲着白氏笑了笑，“就按我说的，沈顾两家欢欢喜喜地做儿女亲家如何？”</p>

白氏当然不愿意，她咬着抹布，一句都说不出来。她瞪着顾筱，眼里的凶光跟刀子似的。</p>

顾筱总觉得白氏在骂她，“你不愿意？”</p>

白氏说不了话，顾筱替她回答。“你当然不愿意了，你就想占便宜。”</p>

顾筱拍拍手，“是不是觉得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顾家养了我十年，我一点都不知感恩……可你怎么不想想呢，你们对我的所有情谊，都被五两银子买了。”</p>

白氏觉得顾筱这话诛心，咋说断就断。</p>

是花了五两银子，可顾家有她的爹，她的娘，把她养这么大，咋能说断就断。</p>

白氏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把嘴里的抹布给吐掉了，“你个贱蹄子，没良心的……呜呜呜！”以后烂心烂肺！</p>

白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嘴里的抹布，这不是沈大娃塞的，而是沈羲和塞的。</p>

沈羲和下意识去看顾筱，“她说的太难听，你是我沈家的人，不许她这样说。”</p>

顾筱想说塞的好，看着白氏受挫，她心情都明媚了。</p>

“以后别来沈家撒泼撒野。”顾筱转头去找周氏，“娘，她们以后再来，打出去就是。”</p>

周氏点点头，“大娃，给拧出去。”</p>

白氏和顾程远被绑了手，塞了嘴，腿可是没管，大娃拿着扫过鸡圈的笤帚往两人腿上扫。</p>

白氏和顾程远被赶出沈家，沈大娃把那篮子菜丢了出去，“呸。”</p>

两人形容狼狈，弄成这样白氏万万没想到，周氏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嘴上没一句好听的。</p>

白氏以为沈家有个读书人，会顾着面子，结果……</p>

顾程远没干过粗活，挨了这么一遭身上骨头还疼，“奶，这可咋整，我可不想去服役……”</p>

白氏拍拍身上的土，“奶也舍不得让你干粗活，让你娘来，她不是疼那个贱丫头吗？”</p>

————</p>

“混账玩意！”周氏觉得手心现在还麻的呢，她在井边把手洗干净，对着顾筱道：“小小别听她胡咧咧，她是看咱家日子过得好才贴上来，心里念着的还是她大孙子。”</p>

顾筱点点头，“我知道。”</p>

卖她是为了给顾程远娶媳妇，现在过来估计顾程远又遇到什么事了。</p>

顾筱回了屋，站在窗前叹了口气。</p>

她根本没想过顾家的事，白氏过来估计是在县城看见她了。</p>

现在她才赚了多少钱，若以后离开沈家，顾家这群人会不会又贴上来。</p>

不要脸又贪心，想想白氏和顾程远的样子，顾筱就觉得恶心。</p>

沈羲和进来便看见顾筱站在窗边发呆，他想，顾筱是不是又在想离开的事。</p>

沈羲和坐到榻上，也不说话，也不出声，他想看看，他坐多久顾筱才能发现他。</p>

结果顾筱真的没发现他，眼睛望着窗外，别处看都不看。</p>

顾筱抿下唇，在沈羲和看就是想好了钱攒够去哪儿。</p>

顾筱动一下，那就已经决定了什么时候走。</p>

她叹口气，沈羲和心都提起来了。</p>

沈羲和觉得今天真是荒唐极了，让顾筱想起了不开心的事，直把她是被买进来的事摆到明处。</p>

沈羲和忍不住想，她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是被卖进来，还是从前对她不好。</p>

若是前者，他日若高中，沈羲和必三书六聘，娶她为妻，若是后者，那他以后对她好。</p>

顾筱的确在想离开的事，眼看钱快要攒够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难不成真认周氏做干娘？</p>

毕竟以后沈羲和高中，穿着红色状元服走马游街时女主会对他一见钟情。</p>

科举文里感情戏不多，女主张灵药是英国公的嫡女，受尽宠爱，沈羲和娶了她，有岳家帮助，步步高升。</p>

一个高门贵女哪儿会受得了夫君从前还有个童养媳，为了自己的小命顾筱也得走。</p>

打定主意，顾筱觉得可以再多攒一点钱，以后置办个宅院，招个上门女婿，卖东西卖吃食，快活自在。</p>

沈羲和不知顾筱心里已经想好要招上门女婿了，不然绝对坐不住。</p>

他要等，等顾筱看见他，他不能沉不住气。</p>

过了一会儿，顾筱还是不理人，沈羲和开口道：“小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