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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没有震惊，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那是一副麻木的表情。</p>
“陛下这……也是没有办法呀……”那宫人刚要哭诉，尉迟迥便大喝一声：“滚出去！”</p>
尉迟迥沙场征战多年，这一喝之威，杀气凛凛，不是常人所能抵挡，一时间便如一柄金瓜击中那宫人的脑袋，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尉迟迥。</p>
“老夫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尉迟迥说，“过了两刻钟之后，你再来，为我收尸。”</p>
牢房的门闭上了，尉迟迥仰着脸，丝丝冷气从头顶蹿下，星零的雪花落在了他蓬乱的白头发上，分不出彼此……</p>
他伸出那双曾经勒马提刀、沙场建功的双手，上面满是刀劈火燎、鲜血流淌过的痕迹。</p>
给自己斟满一杯，眼前渐渐模糊了……</p>
岁月催人老呀……</p>
还记得当年，他还年轻，跟着舅舅宇文泰南征北站，攻沙苑，平蜀地，又数次东征，赢得了一世荣耀，到头来，居然落得这般下场吗……</p>
“薄居罗，你小子很不错，来做舅舅的帐内都督吧，将来，我封你一个大将军！”</p>
“薄居罗，我把此次平蜀之战交托与你了，你可有什么良策？”</p>
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宇文泰还有他那功勋赫赫的戎马生涯……</p>
慢慢的，宇文邕浮现在他脑海里。</p>
“薄居罗，大冢宰会不会杀了朕？”</p>
“他不敢的陛下，有臣在，臣誓死保护陛下！”</p>
“薄居罗，能不能在宇文护手中夺回军权，就看此战了。”</p>
“陛下，臣战败了……”</p>
“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大冢宰不善用兵，非战士不利也。”</p>
“薄居罗，在所有人中，朕最信任的就是你。”</p>
苦涩的泪水慢慢从眼眶中滑了出来，尉迟迥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喃喃道：</p>
“臣知道陛下是不得已的……，从今往后，臣不能再护卫陛下左右了，望陛下……安康！”</p>
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p>
……</p>
太极殿前的檐下，宇文邕呆呆地坐在白玉阶上。</p>
“薄居罗他……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他……恨不恨朕？”</p>
那个宫人摇摇头，悲戚道：“大将军说他不怪陛下，他知道陛下是不得已的……”</p>
宇文邕脸色苍白，哆嗦着，死死咬着下唇，抑制住喉咙里翻涌起来的血腥气。</p>
他站起来，转过身去，扶着大殿的柱子，脑袋靠在上面。</p>
“朕……对不起他……”</p>
“朕会给他的子子孙孙，万世……荣耀……”</p>
有血一滴滴地溅在地砖上，分外显眼。</p>
宫人大惊失色，仓皇道：“陛下？”</p>
“朕没事。”</p>
“朕没事……”</p>
……</p>
“好一个忠肝义胆的尉迟迥，”高纬听到消息之后，感概万分。</p>
“宇文邕有这样一个忠臣义士辅佐，平生大幸！”</p>
“没有想到宇文护居然行如此酷烈的手段。”</p>
“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这次让宇文邕舍弃尉迟迥、杨坚，断尾求生，往后宇文护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且等着看他怎么死便是……”</p>
“真不懂，尉迟迥这样一个大将，又忠心耿耿，宇文邕为什么舍弃他？他怎么想的？”</p>
“尉迟迥死了，可以迷惑宇文护，给他争取准备的时间。”</p>
皇帝的思路是共通的，高纬只是略想一想便明白了。</p>
“背弃朕的，死有余辜，忠于朕的……”他在这里吸了一口气，“死得其所。”</p>
“这才像是宇文邕，这才是我要堂堂正正打败的宇文邕！那一天……不会太远……”高纬眼底闪过一抹狂热，一挥袖袍，道：“……他们在忙，我们也不能闲着，传令下去，将年节事务准备好，六日后朝岁节，朕有大事要宣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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