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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烟雾缭绕，几个人的影子在墙上诡异地动来动去，宛若阎罗殿。</p>
“不能再打了，打坏呀！”队长意味深长地说，“凡事都是劫，这就是你们赵家的劫，躲不开，过去就没事了。讨老婆这事要慢慢来，婚姻不动，急死没用；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我们先走了，你们父子俩消消气。”</p>
赵大顺嗯了一声。</p>
队长和几个老年人走了以后，赵大顺又抽了两支烟，站起来，走到炕沿下，满眼怒容瞪着赵小禹。</p>
赵小禹吓得缩了缩身体。</p>
赵大顺叹了口气，朝赵小禹招了招手，沉声道：“你过来！”</p>
赵小禹拼命地摇头，嘴唇哆嗦着，没发出声音来。</p>
“我不打你，快点过来！”赵大顺的语气柔和了些。</p>
赵小禹犹豫了一下，挣扎着爬了过来。</p>
赵大顺撸起他的袖子和裤腿，只见胳膊和腿上到处是伤痕，一团一团，一道一道，有的发红，有的发紫，触目惊心。</p>
他轻轻地碰摸着那些伤痕，赵小禹疼得浑身发抖，牙缝间吸着凉气。</p>
赵大顺又撩起他的衣服，背上有几道长条状的伤痕，肿成一道一道的棱，像一条条血色的蛇爬在那里，显然是赵天尧的鸡毛掸子打出来的。</p>
“大，”赵大顺一忍再忍，终于没忍住，“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背连着心呢，就不怕打出毛病来？”</p>
“什么？”赵天尧有气正没地方撒，听到这话，从炕棱上跳下来，指着赵大顺骂道，“我砸锅卖铁给你买了个老婆，你碰都没碰，就让这小子放了，你还怪我打他？你没打吗？”</p>
“我哪有你下手重呢？”赵大顺顶嘴道，“他才多大点呀，经得住这么打吗？”</p>
“我把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活该一辈子没老婆！”赵天尧吹胡子瞪眼，“做人就得狠，做男人更得狠！现在不打他，他以后更无法无天了，今天敢放了那女人，明天就敢把房子点了！你如果肯听我的话，早早下手，用你那五寸长的肉橛子把她钉住，她还会跑吗？能跑得了吗？怀上你的种，跑到天涯海角，也得乖乖地回来。白瞎了老子那么多钱……”</p>
“行了，行了！”赵大顺不耐烦地摆着手，“我再不娶老婆了，哪怕有人倒贴上门，我也不要了，我还不信，活人能让鸡×憋死！我原来也没想买老婆，是你非要买，现在好了，鸡飞蛋打，连根毛都没留下。”</p>
赵天尧正要反驳，外屋的门打开一条缝，探进一个小脑袋。</p>
“清涯，你有事？”赵大顺认出了那个人。</p>
那是个女孩，名叫许清涯，和赵小禹同岁，那会儿说赵小禹尿裤子的就是她。</p>
她推开门进来，胆怯地停顿了一下，走进东房来。</p>
她穿着一件黄格子衣裳，扎着两个小辫。</p>
她走到赵大顺面前，将手里的一个玻璃方瓶递向赵大顺。</p>
“这是红花油，能治伤，我妈让我送过来的。”</p>
对于那时那地的农村人来说，红花油这种高档货非常稀缺，价格不菲，也没有买处。</p>
只是在秋天，公社举行物资交流大会时，一些走江湖的小贩会卖，但买得人很少。</p>
人们觉得，那就是骗人的东西。</p>
对于农村人说，跌打损伤是常有的事，养上几天就自愈了，根本用不着花钱。</p>
赵大顺接过红花油，问：“这咋用？”</p>
“哪里有伤，抹在哪里就好了。”许清涯说，“不能喝。”</p>
赵大顺旋转着瓶子看了一会儿，又递回到许清涯手里：“不用了，你拿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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