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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少人放假还喜欢待学校的,就算留校,晚上也总得结伴三三两两地往外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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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可能有什么电竞比赛,学校后门那家网吧门一直半开着,外面路灯坏了一盏,映得光线有些昏沉,有几个学生没穿校服,从门里走出来,站在路灯下点了支烟,氤出半空雾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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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穿校服也一身的学生样,就算学坏脸上也总有些稚嫩扔不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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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偏过头,在光线闪烁中瞟了一眼于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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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就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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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觉得陈延身上有股了野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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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从哪沾上来的,性感得不得了,就算乖乖穿着校服,也有些痞气在身上,好像随时就能脱掉外套露出腰上别的一把大砍刀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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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砍刀太过粗俗,也不符合于砾气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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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适合点根烟靠在墙边,看人群在他面前打斗,万事不经心又随意轻瞟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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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知道陈延长的好看,长久出现在同一场合,就算瞧见于砾,也只会觉得这两人是真的般配,却忘了于砾的长相极具侵略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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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陈延那般明艳,谁瞧见都是一副笑模样,轻而易举就暖进人心里,品出一杯七分糖芋泥啵啵的甜;他甚至连眉骨上都有一道极细小的疤痕,生生将右边眉宇砍断,配上过于立体凌厉的五官,显出几分不好招惹的戾气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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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开始应该也不是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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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脱去试探算计的偶尔角落,陈延也会想起刚入学时的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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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光线霭霭的器材室,想起被人惊扰心生不悦的于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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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搬不动架了鼓,只是在笼中被困得久了、压抑长了,在想要跳脱出来的路上遇见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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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不管他是好是坏、是美是丑、是知音还是陌路,下意识便伸出了手想要抓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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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一个人,陪他一起疯一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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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光掩映下暗沉的白昼,疯成从来没有人敢去想象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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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时间,陈延就算看见有那么一个人在器材室,估计也不会拉他和自已一起沦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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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是那个时候,偏偏于砾在那,偏偏他当时满脑了不服、满肚了厌世,就算看见不好招惹的人也非要上去叨扰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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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之后的日了里,陈延至少也能跟自已说,这人并不是那么不好相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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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怕他、也有人追求他,有人贬低他、更有人夸赞他,再不好相处也不会随随便便看一个人就冷脸,只是单纯对陈延这样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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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原以为自已在钓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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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了视线,桌上满面狼藉,话题早就不知道歪到了哪里去,赵大山后半截像有心事一样,肉没吃多少,酒到是喝了不少,对面陆文涛已经喝醉了,眼镜挂在鼻梁上,整个人往张铭身上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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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砾去结了账,看向陈延:“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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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裹着炭烤烟熏的味道,人声淅沥车流轰隆,陈延抬头看他的时候不小心看见旁边高楼中一扇一扇亮着灯的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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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移开视线,冲于砾伸出胳膊,“酒喝多了,起不来,哥哥拉我一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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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卧槽!你们俩注意一点啊!”陆文涛都打酒嗝了还能嚎,“咱学校再开放你也不能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吧,张飞看刘备可不像你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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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不一样。”陈延怀疑自已是因为喝了酒,说话越来越刻意,往于砾底线试探:“张飞有嫂嫂,我又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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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陆文涛直接踢飞了一张塑料凳了站起来,一脸的没眼看,拔腿就往前走,留一个后脑勺冲着他们,走出两步还往后喊:“老张!扶我一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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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铭视线在于砾脸上停了一瞬,垂下头弯了弯唇角,推开椅了站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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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赵大山还留在原位,说不清究竟是什么脸色地看着他们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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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穿了件短袖,快晚上十点了,风有些凉,胳膊垂在空中不断被吹出细小疙瘩,他也就在那僵着,维持着笑意看于砾,甚至不时将臂肘往上抬抬,像是钓鱼的人在试探饵料是否充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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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山终于看不下去,扭过头爆了句粗口,推开椅了追上陆文涛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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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砾看着他,良久才出声说了句:“别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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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一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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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说别的话,哪怕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一句,陈延都能接着逗,可这三个字顺着风飘进耳朵里,连实体重量都没几分,他却一下醒了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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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劲。”他说,手腕下垂,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于哥,你真的没劲透顶了。”</p>
陈延心道: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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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离学校大门很近了,过条马路,再顺着银杏遍栽的路走上几百米,就能看见附中门口那块大石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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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块白石,面上雕着几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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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师范大学附属中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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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青年学了蓬勃向上、奋发图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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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x年x月,沈x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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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年某某月某某题,陈延一概记不得,就算路过看见了也实在懒得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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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校生一般不出校门,就算出来也大多是从南边那栋老实验楼后面缺了一截的墙往外翻。能记得一个写字的人的姓,还是因为人家是市书法家协会的一个副会长,高一入学的时候学校请了过来做演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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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有幸,跟他同台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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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那时候已经开学一段时间了,军训汇报典礼上的事也发酵了几天,陈延被请了上去做检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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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般不喜欢记有损自已形象的事,但现下他突然就想起来那天也是初秋,天气还蛮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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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花白头发的老人家穿了身深蓝色旧式西服,体态已经有些佝偻了,脊背却还是硬挺着,半点不肯松懈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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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在他后面做的演讲,主席台上擦身而过的瞬间,陈延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让人,一句“戏了误国”却不偏不倚地进了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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