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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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下午, 双角胡同的澡堂老板把挂在门口的营业牌收了回去。他一边打扫一边对里面的小哥俩说：“再给你们最后半个小时啊。”</p>

姜莱已经和北小武来过好几次了，已没那么害臊，不披浴巾也跟走秀似地敢在池子周围晃来晃去。</p>

他应了一声, 跳进池疯狂往北小武身上潦水。</p>

北小武反扑，身手敏捷, 两人瞬间闹做一团。</p>

这两个小子，每次来都得把周围的几个水池都祸害一遍, 澡堂老板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提着工具去了外间。</p>

姜莱闹得手脚脱力, 靠在水池角落仰头喘气。湿哒哒的刘海上掉落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北小武靠在一边, 两人隔着雾气对望。</p>

北天贵过了七七, 姜莱和北小武两人刚从墓地回来，心照不宣地从家里拿了洗浴的东西就往澡堂走。姜莱觉得自己是要爱上泡澡了。</p>

北小武越发棱角分明的五官被热水蒸得发红, 掉在鼻尖上的一滴水珠倒映着姜莱的影子。</p>

“你过来。”姜莱坏笑着冲北小武招手。</p>

北小武警觉地把双手放在胸口，“你又想泼我？”</p>

“不是, 你过来我跟你聊聊天。”姜莱为了表明自己没有使坏的想法，把两条手臂搭在池子边上。</p>

北小武一步步向姜莱走去, 小孩胸腹的肌肉不知何时已长得有点形状。</p>

“聊什么？”北小武与姜莱保持一米远的距离。</p>

那么一瞬, 姜莱已经在脑海里为不久之后要出现在画本上的人形打好了轮廓，等反应过来时，对面的人已经到了身旁。</p>

“哦，”姜莱抹掉脸上的水珠, 歪头对北小武笑, “最近也没看你去自习室, 白雪和徐菲菲说可以帮你补课。”</p>

“补什么课？”</p>

“什么学的不好补什么呗，那两个女孩都是年级前几的，你跟着她们学习比跟着我瞎混强多了。”姜莱在文化课这件事情上, 一直挺有自知之明。</p>

“我不去。”</p>

“为什么啊？”姜莱又有了拿水泼人的冲动。</p>

“我……”北小武胸口微微鼓涨，他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姜莱，眼神是那种可怜巴巴的乞求状，有点像小狼崽子乞食时才有的表情，又横又招人疼，“我说了你生气吗？”</p>

“你先说。”</p>

北小武又不出声了。</p>

“别磨磨唧唧的，我最不喜欢猜人心思。”</p>

“那天老师来家里的时候，我说的都是最真实的想法。”</p>

“什么想法？”</p>

“我不想上学了，”北小武说，水珠顺着少年的鼻梁滑到鼻尖坠入池中，“我学不下去了，我是真没心思学习，每天晚上都熬到深夜可一道题都做不下去，太痛苦了。”</p>

姜莱的喉咙干咽了一下，这一段时间看北小武房间里的灯亮到很晚，他以为小孩在发力补课呢。</p>

“太折磨了。”北小武又补了一句。</p>

“可能是这段时间事儿太多……”</p>

“不是，”北小武否定，“我脑袋里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现在过一天一周一个月没什么差别。”</p>

姜莱蓦地有点火大，但知道北小武的脾气，想知道小孩怎么想的，必须得把心里的火压下去。</p>

“你不上学有什么打算？”姜莱看北小武，期待着能从北小武的眼睛里看到点什么。</p>

可是北小武一句话也不说，头也不回，划拉着水起身走到水池对面，眼看就要撑胳膊走人。</p>

姜莱过去，拉住了北小武的手臂，把人又拽回水里。</p>

“还没聊完呢，跑什么？”姜莱有点想发火。</p>

“也没什么可聊的，反正我说了也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就这么耗着呗。”</p>

“你这是什么态度？”姜莱捏着北小武的手用了用力。</p>

北小武甩开姜莱，翻了个白眼，“行啊，那你还想聊什么？”</p>

“蛤|蟆、黄毛他们都还知道念个技校好有一技傍身呢，你这么聪明个小孩儿怎么能这么快就放弃自己？”姜莱努力平复情绪，“听我的，念不下去不要紧，我他妈也不喜欢那些糟心的公式推理，但你必须要知道该做什么。”</p>

姜莱松了手，两人都同时落入水中。</p>

北小武把下巴和鼻子一起埋入水里，只露出一对乌黑乌黑的眼睛。</p>

过了半晌，他从水面钻出头，极速喘气之后，问姜莱：“你是为什么休的学？”</p>

姜莱在水里勾勾脚丫，时间过得太久，那时候到底是为什么休了学呢。</p>

“摔了，骑摩托的时候把腿摔残了，上不了学所以就休了一年。”这是姜莱对外的标准答案。</p>

北小武低头去看姜莱的腿却看到一汪混浊的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