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扎心窝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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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初，</p>

天地间第一抹亮光升起，落到宫墙上朱红色的颜色上恍惚间看去宛若满墙的鲜血一般，尚未彻底放明的皇城那宛如一头阴影中的巨兽，那高耸的角楼宛如巨兽的犄角。</p>

长乐街上已经停满了马车，</p>

身穿朝服的官员默默地在宫门等候着。</p>

“吱呀吱呀……”</p>

厚重的宫门徐徐开启，</p>

也不知为何这月余的氛围比起往日沉闷许多，而今日更是到达了一个顶峰，众人都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迈步入内，整条长乐街只余下鞋底踏地的嗒啪声，从远处望去那宫门开启露出的空洞好似巨兽的血盆大口。</p>

……</p>

清柳书斋，</p>

“嘎吱，嘎吱……”</p>

板车的木轮传来不堪重负的声响，在身后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驾车的是一位头戴斗笠的白面书生。</p>

老掌柜的早早的便等候在铺子后门，见驾车的换人了也没多想，只想着这一牛车的书册卖出去自己兜里能落下多少银子。</p>

“掌柜的，今个所有的书都送到了。”</p>

百晓生掀开牛车上的油布，一摞摞蓝皮白底的书册码放得极为齐整，都是新印刷出来的书册，油布掀开的那一刻还有淡淡的墨香，和微不可查的泥腥味。</p>

“这……”</p>

老掌柜的手指轻轻抚过牛车上堆砌的书册，觉得有些不对，揉了揉眼睛细细看去，并非是自己在印刷坊订下的书册，而全是先贤圣人所著的经义，这是倒是在情理之中，在天下读书人心中也算得上畅销的书册。</p>

可细细往下看去老掌柜却是神情微变，其中还有近半是整理成册的治世文章，其中以秦公所著的《治国七十二策》为例，大多都是一些干吏能臣所著，水利，工策，天文，匠作，乃至于算数皆是包含于其中。</p>

“这些并非是老夫所订的书册。”</p>

“莫非是拉错了不成？”</p>

老掌柜仰头望着那白面书生开口道。</p>

“没有拉错。”</p>

百晓生跳下牛车很是自然的掀开斗笠笑意盈盈道。</p>

“大人？”</p>

“哎呦，您今个怎么又闲心轻易送书？”</p>

老掌柜的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怔了怔，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缩了缩脖子，一月前联络所有书铺的人，便是眼下这位书生，同样也诠释了什么叫笑里藏刀，谈笑风生间就将十余家不愿意配合的掌柜拖出去砍了，如今相隔已久依旧历历在目。</p>

“刘掌柜的，不必忧心，没有其他事情。”</p>

“只是今个本官闲着，便想着自己送送。”</p>

百晓生轻笑一声极为平易近人，可那老掌柜看来只觉得那笑容中莫名有些阴冷，脚下一个趔趄竟是险些摔到在地。</p>

“刘掌柜的，怎么，对这批书册不满意？</p>

百晓生拍了拍最上方整理成册的文章笑问道，此番状况倒也是在意料之中。</p>

“这些书倒是不错，就怕那些读书人不买账……”</p>

老掌柜的苦笑一声。</p>

“秦公为当朝宰相自然不同，所著之书被天下读书人拥戴在情理之中，所著之书即便是被哄抢一空也是常事，可余下这些朝历代各个职位的官吏所言所写，在天下读书人眼中就不值钱了……”</p>

“那些务实的文章远远比不得先贤圣人的道理，别说纸钱，怕是折半也卖不出去，要知道那些读书人，想着的都是怎么学着书中修生养息，养好德行，便于往后被举荐为官，而不是想着怎么去兴修水利，夜观天文，至于算术只要基本识得变可，精通此道，是那些为人不齿的商贾……”</p>

“那些旁门左道皆是不入流的东西……”</p>

“可如今既然是大人送来老朽也不推迟，这些书册老朽便试着卖卖，想来日子久了，偶尔也会有人图个新鲜买上几本。”</p>

老掌柜的开了书斋数十载自然清楚其中的行情，眼下看着半车的书册恐怕要堆在库房落灰就是一把辛酸泪，可看着眼前送书的人，也不敢推脱，只能当做吃了个哑巴亏。</p>

“哦？”</p>

“旁门左道不入流？”</p>

百晓生玩味出声道。</p>

“刘掌柜的此言为时尚早，不若等等。”</p>

“指不定哪天这些旁门左道会如同经义一般为天下读书人所追捧，讲到底本官也算是个读书人，其中奥妙只有深入此中才能得知。”</p>

百晓生笑了笑，不在多说，吆喝着牛车离去，从天上往下看去整个上京城中大大小小三百余家书斋也是这般局面，不同是其余驾车的车夫换成了悍勇的凉州兵卒。</p>

“这些书册想要为天下人所追捧哪有那么容易，读圣贤书千百年来皆是如此，要想让那些想读书人所追捧，说来也是容易，若是读这玩意，便能当官，便行了，若真是如此，老朽一大把年纪也得奔着老命去试试……”</p>

老掌柜的望着地上一摞摞的书册长叹了一口气，可恍惚之间，回想起自己方才的那句话，只觉得莫名的抓住了什么。</p>

可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老掌柜的抛开这些莫名的思绪，苦笑着招呼起伙计将这些书册搬回铺子。</p>

……</p>

皇城，</p>

午门上有钟鼓响起，</p>

三通鼓后，</p>

百官入宫。</p>

白玉台阶的尽头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手指轻抚着栏杆，望着底下数百徐徐登阶而上的官员，想起他们背后代表的一个个门阀，轻轻拍打着栏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p>

“那人是殿下？”</p>

“殿下今日怎么突然上朝了？”</p>

长阶下看清了少年郎的衣衫，极为诧异的揉了揉眼睛，看清后惊呼出声，可很快声调又低了下来，只是埋头快步而行。</p>

“老臣，张庆龄见过殿下！”</p>

“老臣，刘成事见过殿下！”</p>

……</p>

一声声极为谦卑的问候在少年郎耳边想起，经过少年郎老臣都是极为恭敬的行礼后，匆匆而过，头埋得极低，如同鸵鸟一般。</p>

“终归还是来了……”</p>

“原本放低态度，跪下身子。”</p>

“这刀子就能从头顶上边挥过去的。”</p>

“呵……”</p>

王姓吏部尚书望着少年郎的背影唏嘘出声，身后簇拥着的王，谢两大门阀的官员战战兢兢的随在那人身后，一月前上京城中的景象各大世家门阀都是看在眼里，却不敢吱声，只觉得偌大的上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p>

“但愿吧，但愿能给咱们一条生路吧。”</p>

“那刀只要不是往心窝子里扎，老夫也是认下了，流再多的血，也能慢慢补回来，大不了我们谢家在隐忍三两百年，换个十几代人后，那位置未必还在徐姓人的屁股底下坐着。”</p>

谢姓老者同样低声喃喃道，可目光对上远处的少年郎还是莫名的打了个寒颤，苦笑着摇了摇头，迈步登阶而上。</p>

两位老者走得极慢，</p>

这长长的白玉阶梯在他们眼中无异于通向刑场的道路，那身穿蟒袍的少年郎就是拎着大刀的刽子手，便是看着那上好蜀锦缎绣成的黑色的蟒袍只觉得正往下淌着血液，污秽不堪。</p>

……</p>

太和殿中，</p>

少年郎望着高处居中而坐的中年人笑了笑，说起来自己父子二人还是极少在这种正式的场合相见，自己回京之后忙着科举的事情，偶尔也是夜里入宫，和自家老爹谈谈心。</p>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些日子了，自家老爹的模样看上去也是越发的威严，周身的气势除了往日的杀气外还多了几分九五之尊的贵气，可私底下相处的时候还是一口一个混小子，每有丝毫帝王家的疏远。</p>

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中，</p>

鸿胪寺官员先出列唱奏后，</p>

早朝便算是正式开始了，可大殿之上的氛围却是实打实的有些压抑，虽是夏至时节，可还是有人额头冒起了冷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