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递剑不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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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名宫廷乐师敲打着青铜编钟作和，</p>

燕地朝堂之上悠悠民谣不止，</p>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p>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p>

“与子同仇！”</p>

少年郎轻声哼唱着这曲《秦风-无衣》，脑海一副画卷悄然浮现，大战前夕，赳赳老秦人汇聚在一起“同袍”，“同泽”，“同裳”，一同“修我戈矛”，“修我矛戟”，“修我甲兵”，齐整战备。</p>

敌王所忾，故曰同仇；</p>

身披同袍，故曰同泽；</p>

说起来《诗经》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p>

雅颂是文人墨客高雅的东西，</p>

是庙堂之上衮衮诸公的东西，</p>

是流传千年世家勋贵的东西，</p>

与乡野民间并无太多的瓜葛。</p>

少年郎却唯独喜欢其中“粗鄙”的《风》，其中收录了各地民谣曲赋，粗略看去没有那么多华美的词藻堆砌，也没有那么多唯美的词句，只是觉得不过如此，可细细品味，内里的东西确是最真实的各地民风。</p>

“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p>

“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p>

“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求诗。乡移于邑，邑移于国，国以闻于天子。”</p>

《春秋公羊传解诂》中曾如是写下，</p>

有女子到了婚嫁的年纪，没有遇见合适的郎君，写道我很空虚我很寂寞，有女子的夫君被征兵去打仗了，她表示很忧虑，有男子饿着肚子吃不饱饭，高呼他奶奶的我很饿，抱怨世道不公，有男子觉得劳役徭役赋税太重了，高声骂娘。</p>

同样民谣也有男子女子对未来的期待，对美好的向往，有慷慨悲歌，也有婚丧嫁娶，《风》本就是记载着各地百姓最为真挚的情感，质朴中带着自己的诉求，相比于那些花团锦簇的锦绣文章真实得多。</p>

少年郎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这曲《秦风-无衣》，只是觉得寥寥数十字却莫名觉得悲壮萧索中透着磅礴大气，便默默记了下来，如今在这青铜编钟前挥笔写下，也算偿了夙愿。</p>

“无衣，无衣……”</p>

“岂曰无衣？”</p>

燕皇还沉浸在这声乐之中，忽然听到这首民谣的名字只得喃喃出声，不自觉间将自己燕地的那曲斯干与之对比，谈不上高下之分，只是觉得应情应景质朴的言语中透着最真挚的情感，莫名让人感触颇深。</p>

“乾使才情，果真如传闻一般惊才艳艳。”</p>

燕皇挥袖赞叹出声，</p>

远处的燕国相国姜汤明也是暗自咂舌，不远处的姬酒儿对音韵也是颇为精通，原本以为世间大多都是阳春白雪之类的东西，中原腹地更是多靡靡之音，没想到还能有人能作出如此慷慨悲壮的诗词歌赋。</p>

“从今往后这套青铜编钟的传闻又将在添上一件，乾使所作这曲《无衣》想来也定将流传千古，诗词歌赋通人心，乾使能作出曲赋……”</p>

燕皇望着少年郎的背影轻叹一声，目光又落到了自家女儿身上，在两人身上不断游走，不知不觉间竟是有了老丈人看女婿的模样，可有些话没有捅破自己也不好提及。</p>

“陛下过誉了。”</p>

“这趟长公主殿下已经安然无恙，我大乾的国书已经递交，无衣曲赋也已经落下，外臣便不再唠叨了。”</p>

少年郎回身道，目光落到那一袭戎装的姬酒儿身上时微不可查的闪烁了一些，姑娘的心思自己是知道的，可很多事情并非儿女情长……</p>

“如此匆忙？”</p>

燕皇终归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问了一句。</p>

“如今大世之争，不便久留。”</p>

“何况外臣还要去给陛下准备一份厚礼，”</p>

少年郎笑意盈盈道，可看着那笑意盈盈的少年郎，听着那一句“厚礼”一旁的姬酒儿却是莫名的心头一颤，隐隐有些不安。</p>

如今再次提及，燕皇心中也是了然，便是金银千万，粮草百万石，都只能算作区区薄礼，那份厚礼是什么自然呼之欲出。</p>

于燕国而言，</p>

最重的那份礼，</p>

自然是那肃慎部族大王的头颅，</p>

可要知道那肃慎本就是好战之蛮夷，整个部族虽不过数十万之众，可其中青壮皆是悍勇之辈，体魄甚至不亚于燕地百战之兵，要想在蛮夷部落之中斩敌酋首级实在是太过无稽之谈了些？</p>

燕皇本不相信可看着那少年郎的单薄的身影，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底下藏着一头传闻中的洪荒凶兽，那区区蛮夷在凶兽的爪牙之下轻而易举的被撕碎。</p>

“陛下，外臣告辞了！”</p>

“殿下，外臣告辞了！”</p>

“乾使，心意已决？”</p>

“心意已决！”</p>

“如此，朕不便相劝。”</p>

“这是本皇的手谕，燕国境内，有求必应！”</p>

燕皇长叹了一口气，迈步走到高台之上，拿出一封信纸，提笔一挥而就，大红印章落下后，递给少年郎道。</p>

“谢过陛下！”</p>

少年郎行礼后，将信封收入怀中也不留恋，</p>

利落的转身往大殿外走去。</p>

“徐柿子！”</p>

大殿门槛，</p>

脚步刚刚抬起便顿在了半空，</p>

身后一个便有清脆的女子声响传来，</p>

“我同你一起去！”</p>

姬酒儿直言道，手紧紧地握着那枚玉佩，直言道，虽然在那十万山岭之中已经见识过一品剑仙的风采，可难免有些忧心，此刻心一横，竟是如此言语。</p>

“不必了！”</p>

“说起来，人多了也是……”</p>

少年郎心微微有些暖意，可还是断然拒绝道。</p>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p>

姬酒儿心底依旧不安。</p>

“边患不除，燕地永无安宁之日。”</p>

“边患不除，燕卒永无南下之日。”</p>

“此行，既是为燕国，也是为我大乾。”</p>

“可……”</p>

“我有腰间长剑一口，天下之大皆可来去自如，想来长公主殿下也知晓一品剑仙的实力，我若不想死，区区蛮夷还留不住我。”</p>

少年郎扬了扬手洒然笑道，迈步出宫，只余下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可远远瞅着只觉着莫名的壮阔。</p>

不似“风萧萧兮易水寒，”</p>

而是“有凤长鸣九天上。”</p>

不似悲壮之意，</p>

而是慷慨之气，</p>

……</p>

少年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廷之中，</p>

“陛下……”</p>

“九儿……”</p>

大殿侧门一个女子温婉的声响传来，闻声看去是一模样极为端庄的妇女，正身穿长裙从侧门处款款而来，细细看去眉宇，想来年轻时也是极为标志的美人，五官更是难得的立体，深邃，姬酒儿生得也是和她如出一辙。</p>

“椒房。”</p>

“母上。”</p>

“椒房你怎么来了？”</p>

燕皇姬存希望着那女子轻声道。</p>

“见一见未来的女婿。”</p>

那女子手极为自然的搭在姬酒儿的发间，手指穿过发梢，感受着末端的粗粝，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怜惜。</p>

“母上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