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青玉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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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梦境, 满身鲜红祭文?的玄衣美人腾空跃起。顷刻间狂风大作，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他的黑发在空中凌乱飞扬, 广袖宽裾飘舞不休，发出猎猎的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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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这时正值晌午，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 下一刻，天空却没有任何预兆地暗下来, 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 将每一丝天光严严实实遮得干净。异象下，人们纷纷走出门, 惊疑不定地仰头望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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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男声远远地从天边泻出，一字一顿，尖利异常, 含着滔天恨意，仿佛濒死的凄厉长啸, 令人闻之不寒而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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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疏璃，愿, 以血肉祭天地, 以魂魄引天罚, 换选定之人，燃尽肉身, 锻尽神魂，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不得超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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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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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他的，是一声惊雷炸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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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未见光电，巨雷却当空劈下，直直落在大楚京都皇宫的西边，黑烟滚滚直冲云霄，供奉着大楚数位先?帝灵牌的庙殿一瞬间化为废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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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降灾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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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显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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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样的冤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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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头的人做了亏心事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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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或兴致勃勃，或忧心忡忡，只为这一场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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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本人正位于空无一人的旷野之中，以献祭的方式浮在半空，脸上布满诡艳可怖的祭文，嘴角还噙着一抹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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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长发与黑袍纷飞，双臂舒展，突兀地，十二道血线从他体内爆射出来，四处散开，投向仙界所在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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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仙官面无人色，疾步闯进仙帝的水晶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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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玉冠的仙帝坐在棋盘前，落下一颗黑了，不紧不慢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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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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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帝终于变了脸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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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出了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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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泽仙本来好好地待在他的宫殿，突然惨叫着跪倒在地，开始疯狂地挪动挣扎，黑血密密麻麻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往外渗出，发出腥臭无比的气味，那凄惨痛苦的哀嚎一直能传到几里之外的隔壁宫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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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匆匆赶来的众仙弄清楚夕泽仙骤然发狂的缘由，又有神仙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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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仙惶然，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已。然而在第十二个神仙之后，再没有人身上?出现这样的症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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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十二仙之中的任何一个还能清醒思?考的话，就会发现，这十二人都曾出席过?二百二十二年前赤帝祝融的那场酒宴，无一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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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祝融本人，早已魂消魄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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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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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等流渊能重新聚起意识时，他睁开眼，发现自已处在无尽的混沌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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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现实。他想，应是还没有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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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刚才的那杯合卺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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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邀月楼就见?识过?疏璃的凌霄纯液，但还是中了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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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从来对他不设防。更何况是这样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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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疏璃为什么要?他陷入沉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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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拖延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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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渊微微皱眉，压下隐隐的头痛，摸索着向外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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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一团一人高的漩涡状黑色雾气，雾气中心闪烁着微茫的光亮，仿佛是连接了任意空间的通道。他顿了顿，抬步走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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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黑雾，流渊的黑靴踏在了实地上，他站定后开始打量四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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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由玉色琉璃砌成，十二晶柱林立，头顶悬着大大小小的明月珠，光华璀璨，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剔透。可即使是这样的精致剔透，仍然掩不住其中的冷清之感，身在这空旷大殿，让人只觉得遍体寒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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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很大，很空荡，永远是白昼，每个人都有自已的宫殿。神仙们喜欢发光的东西，所以仙界多白玉和晶石，显得华丽又庄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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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里就是仙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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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疏璃不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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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过?疏璃在冥界的洞府，地方虽没有多大，却能看出被精心地布置过，从桌椅到床帐，每一样看起来都温暖舒适。尤其是那张贵妃榻，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白狐裘，那人习惯懒洋洋地倚着，撑着头时长袖垂落，露出一截瓷白小臂，而他就这样看着他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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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空无一人的主殿，流渊来到偏殿，陡然停住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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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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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乌发黑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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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流渊低低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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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一动不动，仍是聚精会神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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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见?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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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渊差不多明白了。这是个幻境，地点是……凌霄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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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步走到疏璃身边，看清水镜里的画面时瞳孔一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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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中，二百二十三年前的夜晚，有月华如练，星空明朗，许长生站在船头，渡船悠悠荡过一片芦苇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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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伸出手指点在水镜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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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芦苇荡中飞出无数光点，化作流萤漫天。青衣公了仰头看四散的萤火，扬起唇角，眸底映着万千光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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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也笑?起来，神情专注，眼中漾出浅浅的华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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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渊震惊而茫然地看着这一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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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记得当年进京赶考路上的那场流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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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疏璃从来没有告诉他，他在他还是许长生的时候就认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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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有那么多机会能够说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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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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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看到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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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渊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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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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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一旁，看疏璃注视着镜中的自已，一路走过?入学、会试、殿试、游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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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天，像是陪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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