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⑩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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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银灯觉得这群道士挺好笑的, 死到临头，还要“死个明白”。</p>

还声嘶力竭质问她“为什么要置他们于死地”，莫名奇妙, 不杀你们，留着走亲戚、串门子、发展友谊、天长地久么？</p>

她不想跟这群人废话, 却又想猫捉老鼠多逗弄些时候，拈了几块石头在手上抛着掂量，说：“道长们小心了啊。”</p>

何其变态，这是要投石头砸人吗，一干人个个头皮发麻，拽得藤条左摇右摆的, 只盼她失了准头砸不到, 嗖嗖几下破空声之后, 先是一片死寂，接着响起了马丘阳道长惊怖的声音：“疼！疼！疼！”</p>

疼就疼呗, 男子汉大丈夫，何至于呼痛如斯，大家都朝发声处看，见马丘阳抱着藤条张惶乱指, 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p>

此藤非彼疼, 他叫的是“藤！藤！藤！”, 沈银灯那几块石头，每一块都把藤条打出了豁口, 而藤条一豁，距离绷断也就不远了。</p>

沈银灯在顶上掸了掸手：“各位道长先前都引了法器护身，但那只是防妖力入侵, 到底也不是金钟罩。若是从高空摔下去，没有摔不死的。道长们见到下头的尖峰了吧，藤条一断，各位摔它个肠穿肚烂，血顺着尖峰流下去，滋养我这些子子孙孙——它们饮多了兽血人血，还从来没尝过道士们的血呢，说不定机缘巧合，道长们金贵的血，促成了我子孙精变也未可知啊。”</p>

说完了仰头长笑，她以沈银灯的面目讲话时，倒还是正常女声，大笑之下脱略形骸，又显出男人的阴郁沙哑来，明明是张精致的女人俏脸，却配着这把嗓音，委实叫人毛骨悚然。</p>

笑着笑着，她忽然停顿下来，换了一副柔媚表情，叫了声：“司藤小姐？”</p>

黑雾弥漫，无人应答。</p>

沈银灯脸上笑意更甚，她慢慢朝洞里走，声音轻缓，不紧不慢。</p>

——“司藤小姐怎么不说话了呢？”</p>

——“真是奇怪了，以司藤小姐的声名能耐，不至于惧怕我区区一个赤伞啊，躲躲藏藏地像个缩头乌龟，未免有些不体面吧。”</p>

——“哦，我差点忘了……”</p>

说到这，她掩口而笑，似是刚刚恍然：“司藤小姐是不是准备运妖力和我决一死战，但是一试之下，才发现浑身剧痛，身体里面好像有无数吸口，吸食你的骨髓血肉啊……”</p>

内洞传来司藤愤怒忍痛的声音：“你给我住口！”</p>

原来她藏在那里，沈银灯双目之中精光陡现，向着内洞的方向慢慢过去。</p>

外洞那群道士们惊慌失措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沈银灯的足音一下又一下，刻意放慢，声声入耳，又在石壁上返作回音，像是无形的催迫，让人呼吸都为之滞闷。</p>

“司藤小姐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觉得这一趟苗寨之行，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啊？”</p>

司藤闷声冷笑：“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p>

秦放还在司藤身边，既然从司藤口中打探到法门的机会微乎甚微，一切秘密都指着司藤死后从秦放嘴里套取了——沈银灯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可不能暴露秦放。</p>

但司藤显然已经想到了，沈银灯听到她愤怒的喝声：“秦放！”</p>

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和秦放痛呼的声音，沈银灯心头一紧，几步进了内洞，一般来讲，妖怪失去妖力之后，若还想负隅顽抗，会现出原身，原身的力量总比人身更大些——司藤果然已经在逐步现身了，她的面色极其愤怒，人在石壁边上站着，一条藤臂伸出足有几米长，藤臂的末梢正死死掐住倒在地上的秦放的咽喉，秦放满脸赤红，挣扎着蜷缩身体，被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p>

沈银灯暗叫遗憾，她想起当日为敷衍苍鸿观主，在内洞装了矢箭机关，司藤如能再往边上移那么几米就好了……</p>

司藤看着沈银灯冷笑：“我真是好奇，沈小姐什么时候和秦放暗通了款曲，他居然为你做事，既然今日跟沈小姐的一战不可避免，开始之前，咱们也效法古人，开个荤腥祭个旗啊。”</p>

说到这，脸上戾气顿现，藤臂上举，扼住秦放的咽喉生生把他举离了地面，秦放双目爆红，两手死死去抓咽喉处的藤索，嘶声叫沈银灯的名字：“沈小姐，你答应救我的，我知道……司藤的秘密……”</p>

司藤大怒：“休想！”</p>

她这里藤臂回缩，秦放瞬间得脱，重重从半空跌落地上。</p>

司藤痛嘘着倚住石壁坐倒，沈银灯盯住她看：“怎么样，司藤小姐，我赤伞的毒，还受用吧？这毒先伤你手臂，然后从经脉进入全身，不消一时三刻，你就会全身溃烂，和藤杀一样，除非我死，否则是解不了的，哦对了……”</p>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什么，又含笑看秦放：“司藤一死，藤杀可解，恭喜你了……”</p>

秦放却似是极大恐怖，手撑着地往后缩：“沈小姐，你……你也是妖怪……”</p>

秦放这退的方向其实奇怪，一般而言，人受到威胁，只会张惶着往后缩，他却是生生在沈银灯面前转了个向，沈银灯一时也没有多想，只是缓步趋向他：“你怕我吗？”</p>

秦放嗫嚅道：“我……我不知道……”</p>

他看向沈银灯，目光忽然又有些迷离：“你是妖怪，但我……不害怕你，沈小姐，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你长的，很像陈宛……”</p>

他忽然有些恍惚，伸手似是想碰触她的头发，沈银灯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厌恶，但权宜之下，还是压了下去，秦放颤抖着站起来，脚下不稳，几度踉跄，沈银灯扶着他走，柔声说了句：“小心啊。”</p>

她精力在秦放身上，却也没有疏忽司藤，司藤受伤之后，似乎想撑着墙壁站起来，但几度摔倒踉跄，最后一次坐倒的位置，居然是在矢箭的射处了，沈银灯冷冷盯住她，唇角掠过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心里想着：你要站起来才更好。</p>

司藤果然站起来了，她吃力地扶着墙壁，面上居然讥诮不减，死到临头还在激怒她：“如此小鸟依人柔情款款，想必赤伞是转了女身了？日后同秦放琴瑟和鸣开枝散叶，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p>

沈银灯盯着司藤的眼睛，柔声说了句：“你该去死了。”</p>

目光视处，那藏在石壁边缘与山石几乎同色的机关动针骤然咔哒转了一格。</p>

“秦放闪开！”</p>

司藤怎么会突然出言示警？秦放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狠狠将她往后一推？身后破空有声，沈银灯思绪还没来得及转到那一处，尖利的矢箭已经从背后透体而出，势头巨大，将她整个身子带向地面，秦放就着地面急滚，两根箭头蹭蹭穿透他臂边钉住地下，沈银灯的身子像个三角形的斜边串在矢箭之上，她心知不妙，正想运妖力逃脱，身体内传来蚀心一样的剧痛。</p>

她和司藤不同，她是有妖力的，观音水对司藤无害，但是对她……</p>

沈银灯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脸因为剧痛而扭曲狰狞，居然现出男人的形貌，秦放挣扎着想要避开，但是一来刚刚已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二来箭头穿破皮肉，带着衣服钉地，一时动弹不得，听到司藤问他“受伤了吗”，忍痛答了句“还好”。</p>

司藤也没力气了，听到秦放的回答之后，长吁一口气，软软倚着石壁瘫坐下来。</p>

手臂上的火泡烫斑没有再蔓延，甚至有恢复的迹象了，是因为沈银灯再也没法掀起风浪了吗？</p>

这场大战，突然间消声偃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