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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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画可慢可快，如果速度够快，三个小时就能完成一幅素描；如果精雕细琢，用上几个星期画完一幅素描也有可能。这次老师要求他们尽量放慢速度，以最慢的速度去雕琢、去研究、去探索，所以他们在雕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p>

第二天一早，艾米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匆匆冲到画室继续完成她的画，势要争个“早起第一名”。哪想到当她到时，画室里已经有了另一个身影。</p>

萧以恒端坐在画板后，见艾米来了，冲他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p>

“你早上几点到的？”艾米看了看表，决定以后一定要争取比萧以恒来的更早。</p>

萧以恒回答：“我昨晚没走。”</p>

艾米：“……”她震惊，仔细一看，萧以恒果然眼睛里有一些红血丝，眼睛下也有微微的阴影。“拜托，这次不是最终考核，只是一次日常训练，你就算想拿到最后的保送名额，也没必要从现在就开始拼命吧？”</p>

萧以恒没有回答。</p>

她，以及这个画室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知道萧以恒究竟有多么看重这次冬令营的机会。</p>

他们各自画了一阵，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学生。冬天的北方亮的晚，冬令营上课时间也晚，都快点半了，教室里也只来了三分之一的同学。</p>

就在这时，教室外出现一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身影――林院长居然来看他们了！</p>

林院长年纪很大了，早就不带学生了，他的存在更像是华国美院的一个“象征”，同学们万万想不到，林院长居然会来画室。</p>

大家都很兴奋，赶忙站起来和林院长打招呼。林院长虽然年纪大，但精神矍铄，穿一套三件式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白色的胡须打理的整整齐齐，很是优雅。</p>

林院长走进了画室里，逐一看过同学们的画作，偶尔还会在一幅画停下来，简单点评一下，指出学生的短板和问题。当他走到艾米的画前时，艾米激动得粉色头发都要变成红色的了，林院长拿笔在她的画上稍微修改了两处，她当时就一副原地飞升的表情，恨不得把画裱起来当作传家宝。</p>

林院长走走看看，终于，他慢慢的走到了萧以恒的面前。</p>

全班忽然一静――传闻，萧以恒认识林院长的学生，并且拿到了林院长写的推荐信，才进了这个冬令营，林院长这次来画室，不会就是为了看看萧以恒吧？</p>

如果萧以恒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一定会无奈辟谣：他确实拿到了林院长的推荐信不假，但他从头至尾完全没有见过林院长的面。秋娴老师告诉过他，林院长只是惜才，给了他一个入学的机会，至于萧以恒未来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那是萧以恒自己的事情，林院长不会过多插手。毕竟，林院长这把年纪，见过的“天才少年”太多了，但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能成才，还有很大一部分泯然众人矣。</p>

在班里所有同学的注视下，林院长停在了萧以恒的画前。他安静地注视着画板，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眼巡视着画上的每一根线条，萧以恒谦逊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指教。</p>

终于，林院长开口了。可他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p>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年轻alpha，语气慈祥。</p>

萧以恒一愣，回答：“萧以恒。”</p>

“萧以恒？……”林院长回忆了几秒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秋娴的学生？”</p>

“是，秋老师是我的授业恩师。”</p>

林院长点点头，笑容很和蔼：“不错。以后你该叫她师姐了。”</p>

说完这句话，林院长抬手拍了拍萧以恒的肩膀，就笑着离开了。</p>

林院长刚走，画室里就炸开了。</p>

这边嗡嗡嗡，那边嗡嗡嗡，嘀嘀咕咕的声音汇成一片，而讨论的心就是林院长留下的那句话。</p>

林院长的意思很清楚――他非常看好萧以恒，觉得他有进入美院就读的能力！</p>

林院长在萧以恒的画前站了那么久，没有点评一句，也没有帮他改画，难道萧以恒的画真的这么完美吗？</p>

艾米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冒冒失失地跑了过去，直接窜到萧以恒面前：“我要看看你的画！……”</p>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突然消失了。</p>

她滞立在画板前，呆呆地望着画纸上的作品，无数次想开口，但是话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p>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萧以恒的作品，艾米只能想到两个字――“克制”。</p>

他们参照的是同一个雕塑，但并不代表每一个人画出来的画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像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画家笔下也会有一千个大卫。</p>

素描写生是基础的基础，但实际上，它也属于艺术创作的范畴，没有什么“绝对”的客观写实。画家拥有不同的个人经历、塑造出不同的心理状态，那他们眼相同的东西，也会画出不尽相同的“形”。</p>

他们画的这个雕塑名为《手》，背后隐藏着一段命运弄人的故事。大家提前知道了这个故事，自然会有不同的解读，当他们落笔时，就会不由自主地代入主观色彩。</p>

比如艾米就很为画家的哥哥打抱不平，觉得他牺牲自己成全了弟弟，所以她落笔时，每一笔都很用力，甚至无意识地加重手部关节的畸变。她的背景画的很黑，那双手像是从黑暗伸出来的一样。整幅画看上去，显得怒气冲冲、充满对命运不公的愤懑。</p>

而这画室里的大多数同学，也是如此。</p>

但萧以恒的画体现出来的情绪却是相反的。他的画克制、理性、内敛、坦然，面对命运的作弄，他欣然接受，却并不臣服。</p>

那双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艾米站在那副画前，仿佛真的看到有一双手穿破了数百年的光阴，从暗无天日的矿井下伸出，带来了一片充满希望的光明。</p>

在艺术创作，基础笔法、绘画技巧很重要，但是“表达”更加重要。</p>

绘画技巧可以练，但是“表达”的提升却千难万难，有人随着年纪渐长、阅历增加，逐渐学会表达；还有一种人却天生就知道如何去表达……而后面那种人，统称为“天才”。</p>

怪不得。艾米想，怪不得林院长看到萧以恒的画，就断定他能进美院读书……</p>

艾米喃喃问：“萧以恒，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秋娴，就是林院长的学生、你的老师？”</p>

“是。”萧以恒说，“是秋老师带我入门的。”</p>

艾米：“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林院长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学生？”能教出萧以恒这样的人，一定是一位严厉又犀利的优秀画家吧。</p>

萧以恒回答：“秋老师确实在业内不算知名，她现在是华城一的美术老师。”</p>

“……你开玩笑吧？？？”艾米根本不信，在她看来，萧以恒一定是师从名师，那个秋娴肯定是业内赫赫有名的画家，怎么可能是一所高的普通美术老师？</p>

萧以恒：“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直到读高才开始接触绘画的。”</p>

艾米：“……”</p>

靠，她在刚学会走路的年纪，就在父母的督促下拿起画笔了，她画画的时间都快有她的年纪一样大了！可是萧以恒这家伙居然满打满算才学画三年？？</p>

她到底在和什么样的怪物当同学啊。</p>

……</p>

大洋彼岸。比赛的日子越发临近，宿舍区的各国选手越来越多，队里的气氛也从一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凝重。</p>

厉橙下训后，于教练一脸严肃地把他叫去了自己的宿舍。</p>

教练宿舍里，随队队医坐在桌旁，面前是几份摊开的报告。</p>

厉橙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瞥了一眼报告上的东西，全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字母和各种波折线，他哪里看得懂这种东西，但见教练和队医都一脸严肃，他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p>

“于教练，怎、怎么了？”厉橙吞了口口水，站得笔直，“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p>

于教练说：“厉橙，你昨天抽的那管血，结果检测出来了。”</p>

厉橙一听，更是七上下：“我……难不成我真生病了？”</p>

不会是不治之症吧？他还没到十岁，他刚谈了恋爱，他没拿到世界冠军，他还有个妹妹和一只鸭子要照顾！！</p>

“比生病还要更糟糕。”队医严肃地说，“厉橙，我找到了你最近持续低烧并且情绪亢奋的原因了――因为你即将成年，所以你的热潮期，提前了。”</p>

厉橙：“……”厉橙：“？？？”厉橙：“！！！”开什么玩笑，他这辈子是五行犯信息素吗，上次省赛时他的热潮期就提前过一回，当时是靠萧以恒咬他一口，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才压住热潮的。</p>

但是现在他和萧以恒相隔十万千里，他总不能让萧以恒放弃冬令营，为他飞来澳国吧？</p>

队医缓缓开口：“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有几个解决办法，第一个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上次为你临时标记的alpha飞过来，再给你做一次临时标记。两次标记的alpha都是同一个人，信息素完全贴合，能够更好的帮助你。”</p>

厉橙立刻否决：“这个不行。”</p>

现在是萧以恒最关键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耽误他。</p>

队医：“第二个办法，就是在队里找个alpha帮你做一次临时标记，于教练说，平时看你和周尖走得很近，不如……”</p>

厉橙一听，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都什么乱七糟的。他叫厉橙，又不叫厉勾圈。他才不想和周尖扯到一起呢。“算了，您还是说第三个办法吧。”</p>

“第三个办法是，我直接给你打一针短效抑制剂，但是――”</p>

“就这个吧！”厉橙一听还有这么简单的办法，立刻撸起袖子，“我相信科学，相信医学，就选这个！”</p>

就在这时，于教练开口了：“厉橙，你不想听听抑制剂的副作用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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