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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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粥，凉拌秋葵，就这么两样摆在桌上有点不好看。归念到底是心疼他，又花十分钟弄了个清炒北瓜，几只速冻奶黄包放进在微波炉里转了两圈。</p>

她做这些的时候，身后那道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看得她紧张。归念绷紧肩膀，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前天才刚说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今儿一听裴瑗说他两天没接电话，就又紧张兮兮地来找人了。</p>

清炒北瓜已经熟了，她转身去拿盐罐，小臂一紧，被他握住。</p>

她为了做饭，袖子挽起了一小截，刚刚还碰过凉水，眼下却被他的掌心包裹着，很烫。</p>

锅里熟透的北瓜软塌下去，却没人顾得上搭理。</p>

陈安致垂着眼，拇指按在归念手腕内侧那一片动脉静脉上，轻轻摩挲了两下。</p>

是真的比以前瘦了，之前光看着没有明确的感觉，这会儿他手指松松地圈住，还能匀出一个指节。</p>

感觉到归念轻轻挣了下，陈安致终于出声，嗓子哑着，声音就听不出波澜。</p>

“你那天说的话，我想了两天，有一句我不同意。”</p>

归念一怔：“什么？”</p>

“如果橘子是酸的，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这句，我不同意。”</p>

他垂着眼睑，下巴上有淡青色的胡茬冒出来，嘴唇没有血色。仿佛整个人都是灰色的，跟平日一点都不一样，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p>

发着烧，却还要跟她计较橘子酸甜的问题。归念无端有点想笑，又不想在他面前真的笑出来，绷着脸：“凭什么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呀，当初你绕过我直接劝我爸送我出国，我还不同意呢，你问我意见了么？”</p>

陈安致就又不说话了。</p>

又沉默。归念心里直发堵，他有再多心事也从来不愿意跟她说，尤其是涉及感情的，多说一个字就跟在逼他似的。</p>

她以前又一贯矫情，总能从这种沉默里悟出一种“陈老师心里喜欢我，他就是嘴上不好意思说”的错觉。后来想想，除了自作多情，再没别的解释了。</p>

现在搁这儿装可怜，就是欺负她心软！</p>

归念瞪着他，用了些劲儿一挣，手腕从他掌心里脱出来，回身关了火。盐罐被他挡着，她索性不加盐了，就这么出了锅。</p>

还专门硬起声呛他：“你不要觉得我来给你做饭就是态度软化了，就是要死乞白赖回头跟你和好了，没有，只是感谢你以前那么多年的照顾。爷爷奶奶过去总说让我多关心关心陈老师，说你对我有恩，以前我不愿意把这些往恩情里算，现在还是算进去吧。但你对我好过，也欺负过我很多回，一来一去就当扯平了。”</p>

声音从身后传来：“扯平了？”</p>

就这么三字，波澜不兴的，不带嘲讽怄气等等语气。归念却一下子气虚了不少。</p>

“没扯平就以后慢慢还给你，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你介绍一个阿姨，找个人好的，离异过的那种，你们搭伙过日子，老来有个伴，互相谁也别祸害谁。”</p>

身后的呼吸声骤然急了许多，带出的热气落在她后颈上，像有了力度似的。一阵颤栗感从脊骨飞快攀爬上来，归念绷着没回头。</p>

有那么一瞬间，归念觉得陈老师想一口咬死她。</p>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重重咬了下舌尖，下意识就想道歉了。</p>

口无遮拦。</p>

她这几年养成一个毛病，一紧张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小时候太紧张了会失声，大点的时候紧张了会前言不搭后语。</p>

再后来，在T市上大一大二的时候，学校辩论社里呆过两年，没当过一回主辩，却莫名其妙养成了紧张的时候瞎扯淡的习惯，就算心里一片空白，嘴上也一定要说点什么才能缓解这种紧张。</p>

可事实上，她很少会紧张，打小写字画画修身养性，又因为知道焦虑症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一直很注意调整情绪。像这样口无遮拦的情况，也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有。</p>

归念咬着嘴唇，深呼吸了两下，总算说了句人话：“我过完年就要回法国了，要完成课题，要准备结业考，还要考法语C2……很多事要忙，这段时间不想分心想这些。”</p>

身后的呼吸声轻下来。</p>

“什么时候走？”</p>

“正月初八，机票定好了。”</p>

也就二十来天了。</p>

眼前的姑娘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她肩背僵硬，是防备的姿态。陈安致闭了闭眼。</p>

“还回来么？”</p>

“不回来。另外申请了DESS金融实验室课程，会在那边再呆两年，再以后的事还没想好。”</p>

微波炉“叮”地一声，热好了，两人都沉默着没动。隔了有半分钟，身后的热气才渐渐远离。</p>

归念回头去看，他端着热好的奶黄包和那一碗粥出去了。</p>

归念慢腾腾把炒锅里软得不像样的北瓜盛进盘子里，尝了一口，没味道，只好又洒了一点盐进去拌了拌，和凉拌秋葵一起端出去，摆在他面前。</p>

“陈老师好好照顾自己，难受了……就打裴瑗电话。”</p>

她去卫生间洗了手，绕回来拿了包，去穿衣服，身后一直没有声音。</p>

直到走到玄关前，归念才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p>

陈安致仰靠在沙发上，小臂遮着眼睛。</p>

桌上的三盘一碗都没有动，背景是从窗外投进来的，冬日里惨淡的光。</p>

归念心被一点点攥紧，“……是头疼么，要不要去医院？”</p>

沙发上的人苦笑。</p>

“念念。”</p>

“你掐死我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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