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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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念走的那天, 送她的人还挺多，归爸归妈，还有裴瑗和邵卿。16年她走的时候几个姑娘哭得稀里哗啦, 这回送机要高兴多了，连归妈妈都没掉眼泪，又是一通“照顾好自己”的老话, 吃喝穿用各种琐事都叨叨了一遍。</p>

归念有点心不在焉，四处望了一圈，没看见人。裴瑗给她使了个眼色，归念往她示意的方向去看, 总算看着了人, 哦, 原来坐得挺远。</p>

“妈，你等我会儿。”</p>

她背着一只大书包走过去，站在陈安致身前, 嘴角的笑怎么也收不住了，“你怎么不过去？”</p>

“怕被你爸骂。”陈安致抬抬下巴，示意归念回头看, 归爸爸正冷飕飕地盯着这头, 眼里夹着冰雹似的。</p>

两人上回分手的时候闹得实在难看，她听不进他的话，死活不要出国, 机票买了六次, 退了六次，出国的时间一拖再拖。陈安致说尽道理都没用, 哄了没用, 凶过几回也没用。狠狠心, 一个人去了别的城市。</p>

尽管还有着电话和短信的联络，归念却满世界找不着他。熬了半个月，到底比不过他，走了。</p>

几乎是逼着她走的。</p>

小年轻一场恋爱谈成这个样子，打那以后，归爸爸看他与仇人无异。</p>

归念听完心里一堵，过去的心情又翻腾起来。两人之间梗着的东西太多，舍不下，也解不开。</p>

她不说话了，垂着眼睛去踩他的鞋尖。陈安致并不挪脚，仗着前面有一排座椅挡着，伸出手拉着她坐下来，掂了掂她书包，“就这点东西？”</p>

“恩，那边都有。”</p>

“落地给我发个消息，到了住处再发一个。”</p>

“好。”</p>

“好好准备毕业，困扰的事留着以后再纠结。不用急，我不会跑。”</p>

她不吭声。</p>

“听懂没有？”</p>

归念哼一声：“你好好说话，别跟哄小孩似的。”</p>

陈安致低低应了声好，摸着她手上那串佛珠，沉默了会儿，催她：“去安检吧。一会儿留点心，别落下东西。”</p>

他中指第一个关节那里，有很厚的茧子，多年握笔握出来的。归念手指蹭了半天，也不管归爸爸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p>

“陈安致。”归念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嘴角一点点漾开笑，忽的问：“你眼睛是不是红了？”</p>

陈安致哑然，说不上话。</p>

看见了，她还非要点破。可真坏。</p>

“哦，真红了啊？”</p>

归念学着他那天用过的句式，慢腾腾地反问回来：“你是不是怕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联系你了？等你七老八十，眼睁睁地看着我带着一个外国老伴儿回来，我的孙子孙女满地跑着，喊你‘陈爷爷’？噢，不对，应该是太爷爷。”</p>

陈安致：“……”</p>

归念笑盈盈看着，陈安致没按她期待的那样真掉下眼泪来，眼睛却红得更厉害了。他抬手摁住内眼睑，被归念握着的那只手飞快地没了温度。</p>

归念有点舍不得了。</p>

“其实，”她吞吞吐吐，声音有点飘：“上次我吃到的橘子，是甜的。”</p>

“……什么？”话题忽然跑偏了十万八千里，陈安致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过味来。</p>

“那时我想着狠狠心断了算了，耗了这么些年也从没见你主动过，真的心凉了。所以……是提前买好的酸橘子，那一整包橘子都是酸的。”</p>

说的是教堂那回。她总有些别人不能理解的小矫情，分手也得有仪式感。</p>

陈安致目不转睛看着她。</p>

“你吃到酸的，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也不知道里边怎么蹦出一个甜的来，恰好进我嘴里了。”</p>

陈安致脑子不会转了，愣愣坐在椅子上。他因为这两只酸橘子耿耿于怀了半个月，把那天的细节记得异常清楚。当时，他看着归念一口咬下去后愣了一秒，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p>

他因为这个小细节心揪得疼，想着念念是有多期待那只橘子是甜的，才会在吃到酸橘子后露出这样的表情。</p>

结果，是甜的？</p>

归念看着他呆住的表情，挺满意，跟爸妈道了个别，走了。</p>

等看着她过了安检，陈安致如梦初醒一般，浑浑噩噩地拿手机给她发短信。</p>

“你专门买了一包酸橘子，偏偏你吃到的是甜的？”</p>

“嗯哼。”</p>

陈安致深吸一口气：“你真是……”</p>

这回，归念大概是关机了，没回他。</p>

天已经黑了。飞机的着陆灯骤明，从航站楼前晃过去，拖出一道明光，渐渐飞高了。</p>

陈安致视线追了很久。裴瑗在他旁边说着话，他仰着头，没应声。</p>

小骗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