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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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市中心，塞纳河畔小联排，一公里内就是凯旋门、香榭丽舍、大皇宫啊……</p>

归念都没敢肖想过，只能租着过过瘾。</p>

租金挺贵，她平时交钱也没多大感觉，可这会儿一听是买的，立马觉得肉疼了，忍不住问：“这多少钱啊？”</p>

“别问了。”</p>

“到底多少钱买的啊？”她好奇地跟猫爪子挠心似的，追问了几句。</p>

陈安致揉揉太阳穴：“当初，掏空了大半家底吧。”</p>

归念愣了下，倒在床上噗嗤噗嗤笑了好一会儿，又鲤鱼打挺坐起来，咬着下唇，眼睛里全是晶亮亮的东西。</p>

翻开手机计算器瞎算了半天，她又痛心疾首：“陈安致你简直脑子有坑啊！人家炒房都去大巴黎，你买市中心的！市中心的房价这两年基本没怎么涨，听过过两年还要降。每年还得交杂七杂八各种税，多亏啊！你买这有什么用啊？”</p>

归念眼睛一眯，又去猜：“你总不能在我家里装监控了吧？”</p>

“瞎猜什么呢。”</p>

陈安致抓住她乱比划的手，握在手里，不揉也不捏，就那么规规矩矩握着。</p>

坦言：“是没什么用。”</p>

“只一条。你的五个邻居，他们的身份信息都会送到我这里来，要是人不好，就不让他们住。”</p>

身份信息、照片和签证、收入证明、债务记录、担保人……租房越规范的地方，证明越繁琐。</p>

而市区对外长租的房源很少，对于房东的私人要求，中介也会尽全力满足，比如对租客的要求——不要男女关系混乱的；不要有案底的；不要短期旅游签证的；一年起租，不月租，省得邻居换得太频繁。</p>

大费周章就为了给她挑几个靠谱点的室友，让她住在自己的地方，托管家照顾着点，其实没多大用。</p>

但那感觉就像是把她还护在羽翼下一样。他能做的事越来越少，每多一点都觉得值。</p>

归念笑骂：“你神经病啊你。”</p>

话这么说着，她嘴角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典型的心口不一。</p>

陈安致瞟她一眼。小没良心的。</p>

她桌上放着两盒茶包，陈安致伸手捞过来，看是决明子和三花茶，都是清火的。拿开水泡了两杯，晚上吃得油腻，解解腻。</p>

他提着两个行李箱来的，一箱是自己的穿用，已经放回自己屋了。另一箱全是给她带的特产零食，安检时扣下了一些，剩下大半箱，这会儿半弯着腰翻腾箱子，一个一个给她拿出来。</p>

归念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眼睛慢慢地湿了。</p>

刚开始是小声嘟囔：“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啊，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先斩后奏，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我们每天聊天，你一点风声都不透的……”</p>

“你不会说法语，英语也就那样，就这么一个人来了，万一遇上抢劫的呢？手机一丢护照一丢，我去哪儿找你啊？”</p>

“你老是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以前送我出国也没跟我商量，背着我就去跟我爸说了！”</p>

归念越说越委屈，眼泪说掉就掉，这回是真哭了。</p>

“你说你来干嘛啊！你是不是觉得你一声不吭地来了，我就会特别特别感动，就马上屁颠屁颠跟你好了？！”</p>

“你买一栋破房子让我住着，哑巴了似的三年都不说，是不是觉得现在一告诉我，我就立马能被哄开心了？！”</p>

归念手抵在他胸口上往门外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Surprise！一点都不prise！”</p>

她想一出是一出，一点预兆都没有。陈安致手里还提着那个行李箱，毫无防备，被她推得趔趄了好几步，零食撒了一地，差点被推出门去。</p>

“念念？”</p>

陈安致一下子就慌了，手臂挡在门前，怕劲儿使大了会撞倒她，悠着力气重新挤进去。</p>

“你来这么晚有什么用啊！”</p>

归念推不过他，哭得更大声了：“那年你让我出国的时候，你说我‘要是过得不好就跟你说，你就来接我回去’！”</p>

“可你没有来接我！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我有好多次！就想着我在这边过得不好，你会不会唰得一下就飞过来，带我回国……会不会哪天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让我去机场接你；或者某一天我走出学校，看见你在大门口等着……”</p>

她哽得厉害，气都喘不匀了：“我想了那么多回……走在大马路上看到哪个背影像你，我都要追上去看看人家正脸什么样……可你呢！你连一封邮件都没给我发过！你都没有问过我一句过得好不好！”</p>

“我都要念完大学了！你现在过来有什么用啊！”</p>

“你买一个破房子，也从来不告诉我……给那么多陌生人住，你还收我那么贵的房租！”</p>

大事小事全都列到了他的罪状里。每个字，都像是滚烫的烙铁，专门往他心上烧。</p>

她哭着哭着把自己给呛到了，一边咳一边哭，像回到了小时候，哭得一点也不好看，整张脸皱在一块。手里抓着好几张纸巾，没一会儿就全湿透了。</p>

“这三年，每回我爸妈问起来，问我最近好不好呀，我都要跟他们说我过得很好，什么我会包饺子啦，我也爱上意面啦，我没有生病，我在这边交了很多朋友啦，我被选成华裔互助会的副会长啦……”</p>

“其实我过得不好……我过得一点也不好！谷歌地图那么难用，去哪儿都找不到！我想吃一份蹄髈找了四条街才吃到……我法语也不好，他们说得太快了我就听不懂……”</p>

“你干嘛非把我送来这破地方……”</p>

三年的委屈，没在人前哭过，人后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意识不到那种感觉就是委屈，就想着，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别的留学生也都是这么过来的。</p>

紧绷绷地绷在心上，他一来，弦就断了。</p>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忽然，归念呆住了。</p>

仿佛被定住身的石塑，一下子眼泪停了，声音停了，手里的那团纸也攥不住了，掉在地上。</p>

唇上有极柔软的，温热的触感。</p>

他的脸近在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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