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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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夜睡得不好。</p>

迷迷糊糊总觉得她在乱动, 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又躺平，辗转反侧的。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 又爬起来，摸着黑下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以后还把手伸进他被窝里, 手心泛着潮。</p>

陈安致问她：“睡不着？”</p>

她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规规矩矩不再动了。</p>

后半夜的梦便异常香甜。</p>

街上的路灯夜里不灭，正好在二楼的高度，有点点的光从窗帘外透过来, 归念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轮廓。眉骨兀出, 鼻梁挺直, 胸口一起一伏……是真的躺在她身边的。</p>

归念就一点点安静下来。</p>

夜里没她想得冷，她穿着厚厚的睡衣，被子上又搭着毯子, 热得有点出汗。轻手轻脚的，把绒毯全搭到了他那边。</p>

大二那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冬天, 日子她还记得清楚, 是16年元旦的前两天。他那阵子在郊区做一个学生比赛的评委，初赛复赛断断续续半个月，就住在老宅, 连着陪她过了平安夜、生日、圣诞节。</p>

她发小太多了, 生日那天提过来四五个蛋糕，舍不得丢, 放在冰箱里每天挑一个好看的吃。陈安致就陪她一块吃, 他也不说“生日快乐”, 只点起蜡烛，坐在一边看着她笑。</p>

老宅里就他一人，陈妈妈不在，裴瑗也不在。桌上是她爱吃的菜，电视里放着的是一个抗日片，那阵子正火，他家电视的台不多，平时人回来得少，高清机顶盒也懒得装，换十个台就有一半都是这个。</p>

蛋糕上插着的数字蜡烛明晃晃的，一个“20”的字样，着一会儿就到了底。</p>

被宠爱的人容易得寸进尺，连着几天过节，归念胆儿大了，几乎是理直气壮的：“我今年二十岁了。”</p>

陈安致被她莫名其妙这么一句给搞懵了，想了想：“周岁二十，虚岁二十一。不过好像农历十月以后的小生日要按虚两岁来算。”</p>

归念瞪他：“你别说话。”</p>

他笑：“好。”</p>

“陈安致你能不能亲我一下？”</p>

他愕然，笑僵在脸上，极罕见地露出傻样来。</p>

归念清清嗓子：“我跟你说啊我脸皮薄，这话我就说这么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以前你总说我小，屁大点孩子不懂事，现在我成年了，也懂事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了，你别再敷衍我。”</p>

“前两年你脾气硬邦邦的，我偷亲你一下你能一个月不搭理我，那时你是真把我当小孩，我知道的；但是这两年你又莫名其妙软和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天天猜啊猜的，我脑子都不好使了。咱们就这一晚说明白，磨磨唧唧地太难受了。”</p>

“我知道你害羞，什么喜欢啊爱啊说不出来，你亲我一下就行了。”</p>

原本底气挺足，可随着他沉默得越久，归念气就越虚，硬着头皮：“快点快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p>

他仍是不说话，却有动作，慢慢地，抬手摘下了眼镜，坐在椅子上没动，眼里有很浅的笑意。</p>

归念的底气又找回来。</p>

“你不亲那我自己亲了。”</p>

她从桌子上探过身，一点点凑过去。</p>

他还是不说话，瞳孔黑黝黝的，紧紧盯着她，连呼吸都明显变浅了。</p>

……</p>

那次亲吻，最终还是叫她得偿所愿了，美滋滋，美得当天夜里在床上打了半个钟头的滚。</p>

然后，谁也没明明确确说“在一起”，但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p>

三年前的回忆终于连上了现实，如今人就在旁边躺着，甜得直发齁。</p>

归念轻轻翻了个身，胳膊伸出来，隔着被子抱住他。法兰绒软绵绵的，像抱了一只大兔子。</p>

她想啊，大概是自己小时候胆子太小，这些年见到什么样的男孩子都动不了心，总觉得男生仿佛天生带着侵略性，越年轻的越是张扬，多多少少会有戾气，像把刀，冷不丁就出鞘似的，笑一下她心里都会咯噔一怵。</p>

那么些人里，唯独不怕他。</p>

她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他这样的，温和的仿佛一点脾气都没有，爱讲道理，爱讲故事，行端坐正，不管放古代现代都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p>

这样的人啊……以前连大马路上拉个手他都会脸红的人，居然也会说“我想你”了，还敢亲她……</p>

归念心里的甜一阵阵往上涌，一点都不困，反倒越来越精神。光抱着还不满足，想摸摸他的头发，也想搂搂他的胳膊。最终却都没有，怕吵醒他。</p>

不急的不急的，她拍拍胸口。</p>

来日方长。</p>

*</p>

归念是大清早起来的，不到七点，天亮还没多久。陈安致半梦半醒听到她说话，好像说是要去趟学校，去做什么却没听清。他想起床去送她的念头在脑子里一晃而过，可还是太困，意志力难得薄弱了一回，答应了一声又睡着了。</p>

听到她关上门，隔了会儿，又轻手轻脚地进来，在桌子上放了什么，这回真走了。</p>

陈安致撑起眼皮瞄了一眼，想笑。</p>

一瓶牛奶，温的，还有两个清水煮鸡蛋，带壳煮，其中一只破壳开了花。</p>

一份十分敷衍的早餐。</p>

他没了睡意，起来洗漱，吃了这份爱心早餐，然后回自己屋收拾。一条街外就有大超市，买床垫买被子，各种日用品往屋里添，是真要搬到旁边的一层去住。</p>

没名没分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睡一块太对不住人家小姑娘。</p>

Anais今天没课，晌午窝在阳台上看书，看着他进进出出地忙活，有点苦恼。</p>

昨天刚对这个大帅哥动了心。她这个学期修的是古汉语，一看见他，吃到他做的菜，顿时各种美好的诗词歌赋往脑袋里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