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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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忍住了，怕吓到她。</p>

两人对视，他许久不开口。平时总习惯了听归念说，听她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地讲，十几年一直如此。这几天她的话少，陈安致话更少，总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她又想岔了去。</p>

可她已经晾了他好几天了，从早到晚都在学校，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愿意多说几句。陈安致挺怕她晾着晾着，就真的凉了。</p>

“媛媛跟我说了。”</p>

他忽然开口：“丧偶手续，很早以前就办过的，不是你想得那样。”</p>

归念不防他一上来就说这个，下意识地嘴硬：“我想哪样了……”</p>

陈安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p>

跟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计较，挺讨人嫌的。可他说的确确实实是实情，归念只能没出息地点点头。</p>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想……”</p>

“你亲我的时候，我会想，你以前也这样亲过别人；会想你的厨艺那么好，是为了裴颖姐学的；你那么会照顾人，是不是也是因为她？”</p>

“你有到哪儿玩都要拍照的习惯，比我都爱拍，看到花红了草绿了都要拍一张；走路的时候你习惯挽着胳膊，不习惯牵手；还有睡觉前，你总要在床头放一杯水……这些，会不会都是她的习惯？”</p>

她知道这样不好，特别讨厌，特别烦……但总是忍不住去想。</p>

也没有专门去计较，就是某个瞬间，冷不丁地，这样的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p>

“我也会去想，当初我们在一起两个月后就分手，是不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之后，觉得我没有裴颖姐好？所以才突然说要送我出国？”</p>

“不是！”</p>

陈安致声音低低地反驳。</p>

“说不是有什么用呢？”</p>

归念曲起手指，去抠窗帘上浮起的花纹，心里拧巴得厉害：“我这三年一直都是这么想的。”</p>

她渐渐养成了坏毛病，会把感情中遇到的所有的困难、矛盾与隔阂，都联想到那个人身上。</p>

更多的时候她没有去想。</p>

裴颖去世的时候她太小，很多事都没印象了。跟陈安致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在她几乎忘了有裴颖这么个人存在的时候，却总要有人提起来，把她不愿意去想的事翻腾出来。</p>

比如裴瑗前些年，一直喊他“姐夫”；比如爸爸说他怎样怎样；又或者是爷爷奶奶散步时，走过裴家的老宅，随口来一句“颖颖没了以后，她爸妈就很少在这住了”。</p>

一遍又一遍。</p>

身边的人都跟故意似的，总要猝不及防地把那个人从她记忆里挖出来，借各种微末小事的口，一遍遍提醒她——陈安致以前喜欢的不是她。</p>

前几天看的罗密欧，那场音乐剧的舞蹈演员全是芭蕾舞出身，和裴颖一样。她见陈安致看得入神，也会去想这是不是在睹物思人。</p>

可是没办法的，裴颖姐早就去世了，像个傻子似的隔空较劲，又有什么用？</p>

陈安致半天没说话。</p>

他手抵在额头上，沉默听着，一言不发，只是沉沉地唤了一口气。</p>

很疲惫的样子。</p>

归念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泄了劲，反过来替他觉得委屈。她想自己真是不懂事，总是让他为难，谈个恋爱老是她这边出状况，很烦自己。</p>

“……你生气了？”</p>

“没有。”</p>

“我是不是特别烦？”</p>

“……以前常听人说，好的恋爱关系是能让彼此共同进步的，我好像没能让你进步，还老是拖累你。”</p>

陈安致似是听不下去了，忽然掐断了电话，从窗前走开了，连阁楼的灯都关上了，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屋子。</p>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归念傻了眼，额角一跳，差点从嘴里蹦出脏字来。</p>

她手拢成喇叭状，气得直喊：“陈安致你神经病吧你！一言不合你就走了？不想聊你直说啊！你就这么晾着我？！”</p>

半分钟后，手机又震动起来，他在电话那头闷声笑：“大晚上的，别瞎喊。下楼开门，我在你楼下。”</p>

“……哦。”</p>

有只拖鞋不知道踢哪儿去了，半天找不着，归念又怕他等着急了，光着一只脚跑到一楼，从鞋架上另拿了一双穿。</p>

这片别墅区是沿着塞纳河建的，都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建筑，算是半条风景线，常有导游领着团过来参观，是以没有规划小区门禁。</p>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各家的防盗锁做得尤其细致。白天密码、门卡、声音都可识别，到了晚上，自动联网警报系统，只支持指纹识别，非业主不可能进得来。</p>

归念开了门，笑一爬上嘴角就止不住了：“你过来干什么呀？”</p>

“电话里说不清楚。”</p>

隔着电话，尽管只有两米远的距离，可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是不是难过得眼睛都红了，甚至不能抱抱她。</p>

这感觉太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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