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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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池晏被逐渐放大的脸,一种难以形容的急迫和焦灼，如同燎原之火，令松虞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p>

她的胃部感到失控的痉挛与灼烧。</p>

下一秒钟,“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正好都吐在了池晏的胸口。</p>

挺刮衬衫上出现一片污渍。</p>

池晏倒是没什么洁癖,但也不禁失笑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p>

松虞根本不理他。</p>

她推开了他，趴在轮椅边,吐得惊心动魄。漆黑的长发如流瀑般倾泻,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单薄的下颌。</p>

可惜她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左右吐出来也只是清水和胆汁。</p>

这画面甚至可以说是触目惊心。</p>

他将她推回病房，又叫护理机器人过来收拾。自己也换了一件衣服。</p>

远远地站在门边,看ai帮松虞做体检：她躺在纯白的病床上，被几个圆头圆脑的机器人簇拥着，仿佛漂浮在一座无因的孤岛上。</p>

不知为何，池晏莫名心情烦闷，出去躲在走廊上抽了一根烟。</p>

烟抽完之后，体检结果恰好也传到了手机里。人倒没什么事，只是暂时的免疫系统紊乱。</p>

下面一行小字建议：患者应该适当进食，补充所需营养。</p>

他扯了扯唇，突然掐灭烟头,转身走进病房。</p>

“带你出去吃点东西。”池晏说。</p>

松虞诧异道：“现在？”</p>

“嗯。”</p>

松虞没想到,他们又回到了贫民窟。</p>

入夜后气温骤降。</p>

即使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她依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冷意是如何无孔不入地从每一个空隙里钻进来，渗透自己的身体。她像一张薄纸，慢慢被浸在冷水里。</p>

而池晏推着她的轮椅,不紧不慢地穿梭于黑暗中。他是唯一的火源。</p>

日落后的贫民窟像是一座死城。</p>

“哐啷啷”</p>

滑轮从井盖上滑过去，骤然发出响声，仿佛惊扰了无数暗中蛰伏的巨兽。黑幢幢的影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p>

“去哪里？”她问。</p>

“马上就到了。”</p>

松虞裹紧了毛毯，又不禁环顾四周：“我还从来没有在天黑后来过这里。”</p>

“你做得很对。”池晏扯了扯唇。</p>

毕竟他们都很清楚，入夜后的贫民窟，就是犯罪的温床。</p>

“那还带我来？”</p>

池晏轻嗤一声：“有我在，你怕什么？”</p>

这句话仍然说得淡定又傲慢。</p>

但不知为何，却让她心中一动。</p>

很快松虞又听到了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片乱糟糟的吵闹声。</p>

接着是一阵油烟的味道：木炭，烤肉，香料……充满人间烟火的气息。</p>

黑暗中一点星火，渐渐被放大。她重新感受到了温度。</p>

她不禁古怪地看了池晏一眼：“你带一个病人来烧烤摊？”</p>

他耸耸肩：“病人不是也抽过烟了吗？”</p>

松虞嘴角微勾：“你说得对，反正死不了。”</p>

这是个半露天的小饭馆，一个穿围裙的中年人站在烧烤架前，里面还有个小厨房。</p>

廉价塑料棚，顶上用电线缠绕着一串破烂烂的小灯泡，铜钱一般，随风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声。</p>

地上堆满了乱糟糟的铁签子和其他垃圾。一群人坐在里面，俱是皮肤黝黑的本地人，对于他们的到来根本毫不在意，仍然在大快朵颐地吃烤串。</p>

池晏推着松虞坐进去，找了张空的折叠桌。他西装革履，一身贵气，与这环境实在是格格不入。但却毫不在意地长腿一伸，坐在廉价的塑料凳子上，转头对摊主说：“来一碗粥。”</p>

在烧烤摊点粥，这听起来很不合常理。</p>

旁边有人侧目看他一眼，摊主却很自然地答“好嘞”，转头进去吩咐厨房。</p>

只是松虞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p>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从未见过这种老旧的烧烤摊。这像是上世纪的画面，脏乱，却又充满人间烟火气。</p>

这就是她想要的感觉。</p>

她转头问池晏：“这家店每天都开吗？”</p>

“问这个做什么？”他挑眉。</p>

“给制片主任打电话，让他明天过来勘景。”</p>

池晏先是一怔，接着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她又在想着电影。</p>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可不是来带你找灵感的。”</p>

“那来干什么？”</p>

“来喝粥。”他说。</p>

话音刚落，一碗热腾腾的砂锅粥被送上来。</p>

香气四溢。松虞只尝了一口，就觉得自己受伤的胃，得到了很好的抚慰。她不禁露出惊艳的神情。</p>

池晏笑道：“喜欢？”</p>

她点头。</p>

“我也觉得你会喜欢。”他说。</p>

从前松虞也听说，有些深巷子里的小饭馆，原始的手艺反而藏龙卧虎。但她对于食物向来不太在意，更不会费心去找。</p>

她不禁也露出诧异：“没想到你对吃的还有研究。”</p>

“我没有。”池晏笑了笑，“只是以前恰好来过。”</p>

他又环顾四周，目光里露出怀念：“当时这里还只是粥铺，没想到现在已经变成这样。”</p>

松虞耸肩：“没关门已经不错了。”</p>

“也是。”</p>

她慢腾腾地喝粥。</p>

池晏又问她：“还记得那部很无聊的特工片吗？”</p>

松虞抬头：“怎么了？”</p>

他说：“从这里向东走出贫民窟，曾经有一家老电影院，我就是在那里看了那部电影。”</p>

那是几年前在首都星的一个下午。</p>

那一天天气很好，池晏从这家粥铺离开贫民窟，无意中经过一张巨幅海报。蓝天与日光照出他的轮廓与海报的叠影，他鬼使神差地决定给自己放个假，转身走进影院。</p>

空荡荡的影厅里除他之外，只有前排的一个女观众。她像犯困的猫一样，将自己蜷缩出来。</p>

硕大的vr眼镜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这却令他一度很想要看清那幅漆黑镜片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双眼。</p>

但电影很快散场，他们各自离开。一个走前门，另一个走后门。</p>

奇怪有时候人反而会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所触动。这段往事令他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p>

视线又落回眼前，却发现松虞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p>

“怎么了？”他问。</p>

松虞：“那是不是一家很老很旧的电影院，一半的座椅都坏了，门外还挂着一张巨幅海报？”</p>

他一怔。</p>

记忆里那猫一样窈窕的背影，和眼前这张赏心悦目的脸慢慢重叠。</p>

松虞：“……那部电影的排片实在太少，我找了好久，才在一个很偏远的电影院里买到下午场。电影院里除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p>

池晏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凝视着她：“那个人是我。”</p>

她不禁又喃喃道：“当时我还很奇怪，究竟是谁也会来看这部电影。”</p>

原来他们不仅看过同一部电影……还是在一起看。</p>

但那时的他们还只是两条平行线。</p>

根本不会知道，未来还会有交汇的一天。</p>

池晏不禁又弯了弯唇角：“陈小姐，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是吗？”</p>

但松虞只是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又低下头去，埋头喝粥。</p>

大半碗粥下去，松虞才发现池晏根本什么都没有吃，只是坐在旁边看着自己。</p>

他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温和。</p>

但她却不禁感到一丝难言的违和。</p>

这样一个锋利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跟“温和”这个词扯得上关系？</p>

她慢慢放下调羹。</p>

“你总不能真是带我来喝粥的。”松虞说。</p>

“为什么不能？”他笑着问。</p>

她环顾四周，又慢慢地推开了那只碗。</p>

尽管依恋那余温，手指还是缓慢而坚定。</p>

“你还有别的打算。”她说，“约了人？”</p>

池晏懒洋洋地说：“嗯？我可没有。”</p>

“我不信。”</p>

但过了一会儿，她却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