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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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提着??份下午茶,优哉游哉地回到了办公室。</p>

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个单薄而挺直的背影，端坐在了电脑前对此他毫不意外。这人就是个工作狂。假如人类哪??天能够发展到纯靠营养液进食,他相信陈导演??定会立刻下单五十箱,从此足不出户,工作到天荒地老。</p>

松虞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了。”</p>

阿奇：“啊？什么？”</p>

他满心满脑还是今天中午的特供波士顿龙虾汉堡。</p>

“剪辑。”松虞说，“剪辑的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p>

阿奇：“哪里？”</p>

“太平淡无奇了。”</p>

她平静地说：“所以我们重新开始，换??个思路,找你觉得能用的镜头。”</p>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四面墙壁都亮了起来。太多的画面堆叠在??起,无尽的光影景观,令两人仿佛??瞬间置身于扭曲的虫洞。</p>

阿奇瞠目结舌地望着大量全新的视频素材：“这是……”</p>

松虞：“这是之前我舍弃的内容。全都是因为技术上面不够完美,镜头有瑕疵。”</p>

阿奇睁大眼睛,随便看了几个镜头。</p>

的确,它们的缺陷是很明显的。场面调度不那么精准，运动镜头的节奏不对,或者是人物和光线的配合出了差错。甚至还有少数几个穿帮镜头。</p>

但是优点也很明显：或者是演员有惊人的即兴表现；或者是镜头语言非常抓人，充满情感张力。</p>

“哈,你要用它们吗？”他揶揄地说,“干嘛啊,陈导演，你不是说有电影洁癖？看到这些镜头，你不觉得难受？”</p>

“是挺难受的，所以它们??开始都被剪掉了。”松虞诚实地笑道，“但是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标准好像太过死板。”</p>

??直以来，她都太冷静，也太追求完美。</p>

在剪辑的过程中，总是试图让自己抽离出来。以??个更宏观的、更接近于局外人的视角，来审视自己的作品。</p>

但就在刚才，在她试图回忆，池晏的改变究竟是从哪??刻开始的时候松虞突然意识到，其实这部电影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p>

拍摄这部电影的过程有太多失控的意外，这让她也不再只是游离在摄影机和监视器之外的创作者。</p>

某种意义上，她同样也“经历”了这部电影。</p>

所以她也不能再遵循旧有的创作方式。</p>

松虞凝视着面前的画面，丝丝缕缕的光线，也落进她眼底。</p>

像是放映机的那??束光，如此通透。</p>

她轻声道：“我想，比起没有瑕疵的画面，这部电影更需要的，是即使瑕疵明显，但依然能够光芒四射的镜头。”</p>

阿奇坐到了电脑前面。</p>

他咧嘴??笑：“嘿，你这说的不就是沈妄这家伙吗？”</p>

“明明不是个好人，但坏得那么讨人喜欢。有多少瑕疵，就有多少高光。这样的人啊，就该被所有人记住”</p>

重新调整了创作思路之后，??切都变得很顺利。</p>

将终剪版发给张喆和其他同事的当天，尽管后期和细节都还没有做好，她还是立刻接到了对方的电话。</p>

“我们几个看完简直想起立鼓掌！”张喆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明明这部电影我也是全程跟下来的，但是……这也太惊喜了吧！不愧是你！而且我??点都不觉得长，真的有90分钟吗？怎么我感觉喝口水的功夫就看完了……”</p>

松虞笑了笑。</p>

尽管笑得很镇定，但不安分的手指，到底暴露了内心的躁动。指节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像在跳??曲热烈的探戈。</p>

突然间，她第??次有了??种真实感：她的确拍完了??部电影，??部让她感到骄傲的作品。这部电影即使面对观众，面对这个世界。</p>

而她迫不及待想看到那??天的到来。</p>

在阔别银幕两年后，她竟然罕见地找到了那种十9岁拍处女作时的忐忑与雀跃。</p>

“后面的事情，暂时交给我和后期导演来交接吧。反正咱们这电影做起来应该够快的。”张喆又很热心地说，“陈老师你就休息几天，好好度假吧话说回来，你真的是去度假的吗？明明是换个地方来加班的。”</p>

“好像你说得也没错。”松虞回忆起最近清心寡欲的生活，不禁又会心??笑。</p>

张喆：“对了，制片人老师觉得怎么样？”</p>

“……还没给他看。”她停顿了??下，不动声色道，“怎么了？”</p>

张喆：“嘿嘿，毕竟是金主爸爸嘛，怎么也得问??下他的意见吧。”</p>

松虞：“唔。”</p>

她握着手机，又轻轻撩起了窗帘。</p>

旁边的办公室里空无??人。</p>

随着竞选将近，池晏越来越忙。她几乎不怎么能在这个公司里见到他了。</p>

“他最近很忙。”她说。</p>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松虞不能在别的地方见到他。</p>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就养成了??起吃早餐的习惯。</p>

究竟是从哪??天开始，她已经彻底忘记了。只是某??个早晨，当她睡眼惺忪地推开卧室的门，却发现??个高大的身影就坐在餐桌前不得不说，那惊吓令松虞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十分庆幸自己已经换好了衣服。</p>

“早。”池晏微笑地说。</p>

“……早。”</p>

这顿早餐对松虞而言异常煎熬。</p>

通常她只是叼着两片面包冲进剪辑室，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慢吞吞地坐在桌边喝完??杯咖啡。</p>

更别提池晏还亲自帮她涂了黄油。</p>

身后是落地窗里奶油般流动着的光晕，而他持餐刀的动作，亦太过优雅。松虞不禁疑心自己在看??部晨间广告。</p>

但她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p>

偶尔他们会聊点什么，假如池晏愿意的话，他无疑是个春风化雨的聊天对象；但也有时候，除了简单的问好，他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这也并不奇怪，也毫无尴尬。</p>

??件可怕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在松虞察觉到以前，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p>

于是她突然明白了，当池晏对自己提到“家”的时候，究竟意味着什么。</p>

那是气味，温度，和被记忆所定格的画面：咖啡的苦涩香气，洒满阳光的长桌，以及坐在桌对面的人。</p>

生活在工作之余，突然的确有了别的重量。</p>

而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相处模式，好像逐渐在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方向去演变。</p>

太普通，太日常。</p>

日常得不适合他们，但也太适合他们。</p>

松虞扯了扯嘴角，收回思绪，继续对张喆说：“别麻烦他了，等片子做好再说吧。”</p>

张喆：“噢噢，好的，到时候我们给他个大惊喜，嘿嘿。”</p>

“嗯。”松虞弯了弯唇。</p>

恰好这时来了另??通来电请求。她匆匆跟张喆再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为了不打扰阿奇，干脆走到隔壁那间空办公室里，打开了视频通讯。</p>

通讯来自傅奇。</p>

傅奇醒来已经有??段时间。</p>

他得到了池晏的信任谢天谢地松虞忙于工作，无法太经常去看望他，但又挂心他的身体状态。于是她和傅奇约定，隔??天就要通??次电话，向她汇报自己的复建情况。</p>

此刻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站在阳光明媚的护理中心里，尽管满头大汗，却仍然对松虞挤出了??个微笑。</p>

他在ai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走起路来。脚步依然虚浮无力，但对于差点死过??回的人而言，短短??段时间内，能将身体机能修复到这个程度，做到这样，已经十分难得。</p>

松虞微笑道：“看来你很快就能够出院了。”</p>

傅奇：“希望我还能继续做您的助理。”</p>

松虞想说“那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但望着对方充满希冀、或许也隐含??丝不安的目光，到底不忍心说出来。</p>

她只是说：“好，我等你回来。”</p>

瘦得脱了相的年轻人，立刻露出??个开朗的笑容。</p>

而松虞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亦不经意地看了??眼窗外。这是繁荣而生机勃勃的季节，所有人的生活似乎都在步入正轨，驶向春日的明媚轨道。</p>

她露出??丝愉悦的笑。</p>

这真是美好的??天。</p>

但就在此时，松虞听到走廊上??点说话的声音。</p>

她正要站起来，办公室的门却被直接推开了，迎面而来的是??台摄影机</p>

“咦？有人吗？陈导演？”松虞听到??个熟悉的声音。</p>

??张脸从镜头背后展露出来，是她曾经在食堂里碰到过的女员工玻菱，她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以及??个端机器的摄影师。</p>

投影??晃而过，松虞立刻结束了与傅奇的通话。</p>

而玻菱则十分歉意地微笑道：“抱歉，我是来给老板拍纪录片的，没有打扰你吧？”</p>

松虞：“纪录片？”</p>

“是呀。”玻菱说，“他老人家的竞选纪录片。我还想着趁他不在，来补几个空镜头呢。”</p>

松虞站了起来：“那是我打扰你们了。”</p>

“不不不，别呀。”玻菱连忙摆手，“你忙你的。我也就是赶鸭子上架，随便拍拍。”</p>

她的确十分敷衍了事，??边支使摄影师干活，??边拉着松虞，坐在沙发上闲聊：“……说是他们竞选办公室的人最近都太忙了，反而让我们市场部的人来做这些。哼，搞什么嘛，又不给我开两份工资。”</p>

镜头平移过办公室里的书架，给了满满当当的书籍??个特写。</p>

又着重拍了落地窗外震撼的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