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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天还没全亮。</p>

柯屿推开窗, 从海洋上吹来的空气冰冷潮湿,仿佛带着重量。视野之内,到处是苍茫的雾气, 深蓝色的雾从沙滩漫向山坡,掩住了静静悬停着的缆车。</p>

远处步道上, 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匀速跑动。穿着速干衣,脖子上挂着一条运动毛巾。山的坡度其实不低, 他跑得却不费力。到转弯处, 树影遮盖得严实,人不见了, 柯屿拉上窗帘, 回去睡回笼觉。</p>

等再醒来时是被外面的水声和低语声叫醒的。从窗口涌入的风变了,被早上的太阳一晒变得干爽温暖, 月白色的窗帘鼓荡,柯屿盯着看了会儿,耳朵里分辨出那是商明宝在游泳。至于杯碟瓷器的清脆声, 应该是明叔在安排早餐。</p>

他冲了个澡, 滚烫的水流冲醒了神智。手擦过弥漫水雾的镜子, 照出一张苍白的脸, 平静无波澜的眼睛里是淡淡的红血丝。等换好衣服出门,门外早有佣工等着:“柯先生,早上好。”</p>

将人领至泳池边。</p>

餐台果然已经布置好, 商明宝正躺在气垫床上晒太阳。听见脚步声, 少女扑哧一笑,眼镜未摘说道:“是不是小岛哥哥?”</p>

明叔为他拉开椅子,柯屿小声说一句谢谢,又笑着回商明宝:“你怎么知道?早上好。”</p>

“早上好。我哥脚步声跟你不一样, 这个时间点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p>

“那他在哪里?”</p>

“在书房工作呢。”商明宝换成趴着的姿势,手指勾下墨镜,眼尾上挑着睨柯屿:“糟糕了,我是不是粉丝里第一个看过你刚起床样子的?”</p>

柯屿啜了一口咖啡:“丑到你了?”</p>

“没有,小岛哥哥,你让我好想谈恋爱。”</p>

柯屿呛了一口,……这兄妹俩。</p>

“你不知道,你就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晒太阳喝咖啡,我就好想坐进你怀里撒娇,”商明宝两条纤细的小腿交叠勾着,“坐到你腿上,两只手抱住你的脖子,跟你说一句‘bonjour’。”</p>

「bonjour」两个音节她念得娇俏,柯屿切开</p>

一块枫糖松饼,夸赞道:“你会说法语?”</p>

“一点点,商陆会,下次让他说给你听。”</p>

“你们的普通话也很标准。”</p>

“我爸说一定要学好中文咯,不过这个我比商陆好,听说他小时候没少挨揍。”商明宝嘻嘻笑着观察他,“小岛哥哥,我跟你说那些你都不会害羞。”</p>

柯屿云淡风轻,心想你段位跟你哥比起来差远了。</p>

两人闲聊稍歇,明叔才适时说去请商陆,柯屿要拦,明叔微微笑道:“是他的吩咐。”</p>

两三分钟的功夫,柯屿一双刀叉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他在眨眼之间深呼吸,身体做出松弛的姿态,神色如常地为自己切一片草莓。脚步声到阳台了,他才不经意地抬眸,“早上好。”</p>

商陆与他对视,脚步微一凝滞后,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bonjour。”</p>

商明宝笑出声来:“哥,你好像孔雀。”</p>

商陆手搭着椅背懒洋洋地说:“闭嘴。”又转向柯屿,“柯老师,昨晚上睡得怎么样?”</p>

松饼送入口中,柯屿咀嚼下咽,礼貌道:“很好。”</p>

商陆递了个眼神给明叔,佣工都退了个干净,只留下商小妹一个人晒日光浴。水波轻柔晃荡,发出有一阵没一阵的水声,商陆用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失眠。”</p>

他倒也没有刻意压低,寻常的语气,提着咖啡杯口饮一口,目光看向海,听着看着就像一夜过后早餐间亲密的闲谈。柯屿明知故问:“干什么了失眠?”</p>

商陆转回视线,“昨天晚上是我的初吻。”</p>

手上失了力道,刀叉在瓷盘里发出难听的划拉声,柯屿手上的动作停住,很短的瞬间后,他对商陆笑了笑:“别碰瓷好不好,在脸颊亲了一下也算吻?”</p>

商陆盯着他:“柯屿,你应该知道你演技很烂。”</p>

“我只知道我喝醉了,”柯屿放下餐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如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的确不记得。”顿了顿,非常真诚地、</p>

紧张地问:“我不会强吻你了吧?”</p>

商陆的眼神平静淡漠,柯屿被他看得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直到他眼中的失落一寸一寸,像日落西山般很得体地藏到了山的后面。长久的沉默后,商陆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模样,笑了笑:“没有,你醉了,是我骗你。”</p>

藏在桌底的手凌乱地翻折着餐巾一角,喉结吞咽,柯屿跟着很短促地笑了一下,“这样很过分。”</p>

商陆“嗯”一声,“下次不骗了。”</p>

商明宝从小憩中苏醒,只觉得世界怎么如此安静,还以为阳台上只剩下自己,再转头看,原来商陆和柯屿都好端端地坐着,只是一个看海一个看花,都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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