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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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的第三部剧情长片《再见, 安吉拉》公布立项，官宣的消息中，「由商陆执导、@柯屿主演」这一行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p>

意料之外, 但好像又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 从圣海伦纳影展后, 虽然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他们冰释前嫌，但之后半年柯屿忙于舞台剧巡回, 商陆则一直在大陆忙于电影筹备，两人私下从未被拍到过碰面，有不少放料博主都称这一次柯屿顶多作为特出来友情支持下商陆,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各家生粉都蠢蠢欲动地上演着舔饼大戏。</p>

但官宣一出，又完全在情理之中。对啊, 不然呢？除了柯屿，还能是谁呢？</p>

“之前你的新片官宣了主演还是柯屿，这我们都知道了，不过与此同时，有关你们二位的情感传闻也是喧嚣尘上，在新电影的主角人选方面，有没有那么一秒钟，有犹豫或者说考虑过避嫌的因素？还是说, 对于让柯屿当主演这一块, 你自始至终，都跟三年前一样坚定？”</p>

座谈会大厅座无虚席, 这是国内青年影展的某一场访谈，右手边，主持人端坐于沙发之中, 纤长小腿交叠，问出了在场诸人心底的疑问。</p>

商陆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打太极说：“没有一个导演会拒绝一位戛纳影帝的加盟。”</p>

“即使对方是你的绯闻男友。”</p>

现场哄堂大笑，充满着松快和善意，商陆也跟着笑了一下，甚至风度翩翩地摊了下手：“要是我因此而避嫌，恐怕你们会更认为这是真的。”</p>

主持人偏了一下头，觉得这一瞬间的感觉很熟悉。她做了千场访谈，是电影界著名的大记者，在纷杂的记忆中，她猛然想起来，商陆这次的访谈风格也太像柯屿了。打太极，高明地糊弄，看似回答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这不是柯屿是谁？</p>

看来年轻的导演被他的主演教坏了。</p>

访谈在客户端同步直播，弹幕说：「好家伙，内娱cp粉的逻辑属实被你给玩明白了！」</p>

影展在北京的五星酒店举行，为了方便安排，所有与会人员也同时下榻在了同一酒店。商陆出了演说厅，从贵宾电梯径自上行政走廊。透过落地窗，飘着雪的隆冬在眼前一览无余，他端着热咖啡，等着他约的人出现。</p>

侍应生注意到，他执杯耳的左手无名指上，分明有一枚闪烁着光芒的银戒。</p>

为了配合活动，行政走廊也支起了一面led屏，会实时转播一些访谈和幕后采访，刚才转播的便是商陆的那一场。这里工作闲适，侍应生刚才也抬头瞄过几眼，分明记得那时候商陆的手指上是空无一物的。</p>

签过两次名又合了两次影后，一个西方面孔的外国人匆匆而至，他瘦而高挑，显然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与商陆握手时，那一只手掌内布满厚茧。</p>

这是提名七次奥斯卡最佳摄影的好莱坞传奇性摄指。</p>

《再见，安吉拉》依照剧本分为三卷，三卷三个不同时代背景，分别用三段一镜到底呈现，这是影片的顶层设计。然而事实上，影史上一镜到底的片子不多，从希区柯克的《夺魂索》开始，真正能称得上一镜到底的，也只有一部《俄罗斯方舟》，其余的多是伪一镜到底。</p>

所谓的伪一镜到底，顾名思义，便是将多段长镜头以巧妙的剪辑点衔接在一起，从视觉上达到从头到尾无转场、无分镜、无剪辑的效果，看上去，便像是一部电影只用了一个镜头贯穿。</p>

但是，伪一镜到底并不代表在拍摄难度上有任何的松懈，再怎么巧妙衔接，一部伪一镜到底的电影也注定是由多个长镜头完成的，每段长镜头动辄长达十几二十分钟，只有最顶级的团队、最严密的调度、最万无一失高达数百次的预演后，才能实现这一重任。</p>

华语影片中，还没有如此一镜到底的代表作。</p>

齐大南觉得自己胜任不了，这是他前思后想后对自己的深刻认知，因此对商陆提出了卸任的请求。项目还在组建团队的阶段，他这时候提出退出，其实是一种厚道的止损行为。</p>

“所以呢，跟斯蒂芬那边聊得怎么样？”</p>

夜深了，窗外的飘雪不知何时停住，路面湿漉漉地反射着隆冬十五地月光。商陆听到声音，从落地窗前转过身，“很顺利，他说唯一扣分的地方在于，我的主演今晚怎么没有出现。”</p>

他说着，伸出手，将还剩一步之遥的柯屿拉入自己怀中，同时顺势倚坐到了沙发扶手上。他跟那位传奇性摄指斯蒂芬聊到近深夜，对方行程繁忙，已经先行飞到宁市，那边有聂锦华带队恭候，准备招待斯蒂芬将电影现有的概念和团队都参观一遍。</p>

呼吸间带出略微的酒气，柯屿解开衬衫扣子，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本来想下了活动去找你的，结果被围住了。”</p>

“跟你开玩笑的。”商陆扣住他的手，帮助他一起解扣子，继而从敞开的领口探入。柯屿喝多了酒，体温很高，但商陆的掌心比他的胸膛更烫。他被烫得舒服得犯困，忍不住懒洋洋地贴进商陆怀里，让自己的颈侧被亲吻，边听到商陆说：“……事实是他今天特意提到了一点，说之所以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当中有部分是因为你。”</p>

“因为我？”</p>

“嗯，他说戛纳之后你就进入了好莱坞的视线，这几年西方兴起了一些亚裔面孔当主角的东方故事，据他所知，不少大厂的故事部都在尝试以你为主角进行命题作文。”</p>

柯屿一时间不知道作什么反应，也许是酒精让他反应迟钝，竟然就此无言了数秒。</p>

“不用有压力，”商陆亲了亲他的耳廓，“有合适的机会就把握住，机会来之前，也不用为此打乱自己的脚步。”</p>

“没有，不是，”柯屿转了半身，两条胳膊圈住商陆的脖子，将脸闷进他颈侧说：“……好想退休……”</p>

结果到头来还要他逐梦好莱坞。</p>

商陆拍了下他腰，“不准。”</p>

“你后天飞宁市，斯蒂芬都这么说了，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见他？”</p>

“不用，”商陆想了想，“那边有我和聂锦华够了，你好好说服应隐。”</p>

“……你来真的？”</p>

“来真的。”</p>

《再见，安吉拉》是单一主角电影，并不是群像戏，可以说所有的戏都集中在柯屿身上，另外还有两个还算有分量的配角，一男一女，男的是单枪匹马一意孤行要上前线参军的小青年小远，由纪允出演，女的是第三卷暮年柯屿的外孙女，名叫阿柔，她将陪着她年迈的外公踏上故乡的归途。</p>

这个“女主角”一直在海选，谢淼淼也参与了试戏，但她和柯屿搭档了太多次，从情人变成爷孙，观感上很出戏，只能遗憾退出。这之后便是漫长无聊的试镜了，竟然连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都没有。</p>

选角工作依然是余长乐带着团队在做，到电影节前夕，他终于也开始有了微词。还是柯屿那天开玩笑般地说：“再选不出，不如邀请小隐来试试。”</p>

余长乐知道他在说笑，苦中作乐道：“别说贴不贴脸，以她今时今日的咖位，也不可能来演这么一出时长加起来不超过半小时的戏啊。”</p>

“贴脸。”</p>

所有人一惊，看向过去，是一直端坐于沙发之上的商陆出声了。接收到柯屿不可思议的目光，商陆十指交扣与下颌，沉吟了会儿，说：“她很贴。”</p>

“你开玩笑的？”柯屿怔住，语塞了一会儿打圆场，“……算了，我是开玩笑的。”</p>

“这个角色要有一种虚伪的乖巧、顺从和甜美，她的叛逆和不屑一顾是藏在骨子里的，表面上看不出，但是长久地观察，你会觉得她的甜里有一种高傲，那是一种她懒得跟你虚与委蛇，所以干脆一装到底的傲慢。应隐她本人就很符合这些特质。”</p>

柯屿：“……”</p>

这怎么听也不像好话啊。</p>

商陆抬眸看向余长乐：“有没有把握？”</p>

其实在最初物色演员时，应隐的脸就曾在商陆脑中一闪而过，快得令他来不及捕捉。她至今仍是辰野的一姐，或许是基于这一层原因，令商陆潜意识里就摒除了内娱有她这一号人存在。</p>

余长乐硬着头皮立下军令状，但麦安言这块硬骨头愣是没啃下，柯屿只好主动请缨，亲自出马。</p>

商陆在电影节正热时便飞回了宁市，争取斯蒂芬的合作，柯屿留了下来，一方面做主单元的评审工作，一方面趁机会说服应隐和经纪人麦安言。</p>

圈子不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真正儿八经坐下来聊聊，反倒尴尬了。柯屿尴尬不尴尬不知道，反正麦安言觉得自己挺尴尬的，这让他在跟柯屿谈条件时都显得畏首畏尾。</p>

“小隐是星云星河双料影后，手上的本子呢，不用我说柯老师你也知道，从几年前开始就是挑花眼，不瞒你说，”麦安言战术性地喝了口水润润喉咙，老神在在的模样：“上回余长乐来找我，我也是一样的说辞，年后进组，排练三个月，拍摄一到两个月，听上去档期是很宽松，但你们商导一筹备筹备这么久，谁不知道他精益求精，中间耽搁会儿，小隐是陪你们耗着晾着，还是出去接别的活儿呢？是不是这么个道理？”</p>

应隐对柯屿翻了个白眼继而耸了耸肩，意思是这事情她说了不算。</p>

麦安言不傻，他知道，现在是卖房市场，别管多少人求着上商陆的片，现在是商陆求着应隐上他的片。虽然这名锐不可当的大少爷没有亲自出马，但柯屿来了，这某种程度上比他亲临更能代表诚意。</p>

《再见，安吉拉》的“女一号”海选了几个月了？既然没下文，便说明他们走到了瓶颈，而此刻又对应隐抛出了橄榄枝，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很钟意应隐。</p>

但是麦安言有自己的考量。</p>

他刚才说的话虽然听着保守，但对于应隐这样的当红演技艺人来说，早就过了咬牙搏一搏的当口了，保守地好好挑本子，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才是正经路数。</p>

麦安言所思所虑，柯屿当然明白。</p>

《再见，安吉拉》不是普通的娱乐商业性电影，一镜到底足够有噱头，但也一定程度上让非专业性影迷望而却步。谁也不想大周末好好一晚上，跑来看你一通什么教科书式运镜，没劲——从这一层上说，《再见，安吉拉》的票房，是要打问号的。</p>

票房、奖项，两头总得保一个，显然，《再见，安吉拉》的奖项收割，首先会在摄影、美术、视效这些技术性方面诞生，其次，是导演、剧本、男主。剧本的梗概和第三卷剧本麦安言已经看过了，他觉得应隐那个角色可以塑造的空间不多，拿奖几率很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