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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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门低辈弟子群里，开始流传着这样的消息——“知道李珣吗？”</p>

“你是那个刚上山的王爷？”</p>

“就是他！他最近走火入魔了！”</p>

“走火入魔？那么严重？”</p>

“别想岔了，我是他现在修炼的样子，仿佛是走火入魔一般！那模样，啧啧……简直就是自虐啊！”</p>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还不到开山的时候吗？”</p>

“是啊！不过，灵机，是清虚仙师了他几句，好像很严厉似的，被吓了这么一回，他就成了这模样！”</p>

“但他这样子也太……认真了吧！”</p>

“认真？是疯了才对！李珣这人我也是见过，本来就和和气气的一个鬼，怎么成了这样呢？清虚仙师也真是的，他老人家完了就去闭关，害得人家在这儿自残……啊呀，那不是李珣吗？”</p>

李珣气喘吁吁地提两个铁桶，从山道上跑过，这是他今天第五次往返了，山上居所盛水的大缸早就满了，可是他也没停下，随手把水一泼，就再次下山。</p>

山上的人本来就不多，就算路上偶尔碰到了，他也不在乎，虽然招呼照打，却视旁人古怪的目光如无物。</p>

这也是，命都要保不住了，还差这一儿吗？</p>

而他打水的地方也变了，比原来的路程要远得多，形势上也险了数倍。他就是用这种残酷的方法打熬身体，磨练意志。</p>

即使他知道，这种手段没有任何意义，但在遭受绝大打击后，他只能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保持外表的平静，压抑内心的绝望。</p>

虽然绝望，可他并没有放弃。背地里，他还透过山上的一切关系，收集关于灵犀诀的资讯。</p>

只剩一年的时间了，尽管希望渺茫，但这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也要死死抓住。</p>

然而，他的交往阶层，最高也不过是刚进门的单智。</p>

与单智交往时，态度不能太过高傲，也不能卑躬屈膝，这间的拿捏让他相当难受。</p>

李珣并不喜欢和单智接触。可偏偏自从潭边一晤之后，单智便喜欢到他这来，吹一吹每日的见闻，炫耀一下新学的功法。</p>

偶尔李珣问起灵犀诀的事，他却得颠三倒四，且又强撑门面，翻来覆去，倒也没什么有价值的资讯。</p>

李珣心烦闷，甚至已将单智视作洪水猛兽，却又不能翻脸，入夜时分，倒成了一日，比苦行修炼还难熬的时刻。</p>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倏忽间，又过了两个月的时光。</p>

李珣在过去几十天来，竟然又长了半寸多，身体更是坚韧不少，提着装满水的铁桶上下山道，如履平地，却仍是白面生的模样，这大概就是内修的妙处了。</p>

因年龄已到，灵机最近几日已进行“开山”的准备了。可能是无忧无虑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更可能的是可怜李珣的遭遇，灵机变得更为善谈，每天晚上总要扯着李珣聊到半夜。</p>

这一天，李珣刚洗漱完毕，拖着疲累的身子才上榻躺下，灵机便一跃而上，在他身边叹起气来。</p>

李珣翻过身去，正想装睡逃开，灵机却已大感慨：“珣师弟，看你这般修炼，究竟是如何撑下来的？想想再过十几日，我接着的十年之内，每日都要像你这般苦痛，连逃跑的心都有了！”</p>

“难道我又愿意不成？要不你也试试那血魇噬心的滋味？”</p>

李珣心腹诽，面上当然不可出，口却是勉励道：“吃苦之事，只是一个习惯而已。师兄前面几日或许难过，但日久天长，不也就是那回事了。”</p>

他顿了顿况，以后我便想吃苦，怕也是吃不到了！”</p>

灵机沉默半晌，忽又道：“难道清虚仙师的话，就这样不能更改了？”</p>

珣听灵机的语气，不禁好奇。</p>

灵机缓缓地道：“其实，自那日清虚仙师勒令你下山，我便开始留了心……不怕你笑话，但我就觉得你和咱有缘分，总想找个能让你留下的法子……”</p>

“……多谢你，灵机师兄！”听到灵机这番话，李珣不禁鼻酸起来。</p>

虽然他的嗓音有些虚虚缈缈的，听不太真切，但更咽的尾音却让灵机心一暖，赶忙振作精神道：“哪儿的话！咱们师兄弟既然有缘分，就得互帮互助才是正理…刚才到哪儿了？</p>

到找法子，就是明彦仙师他的一件事，跟你有着莫大关系！”</p>

珣的眸子在黑暗闪着光，忽明忽暗。</p>

灵机低笑了一声：“那次是孙皖偶然间提到了你，你多辛苦，明彦仙师就笑你有蛮劲儿，倒是比我们这些贫家子弟还要蛮，不知能否攀上那个坐忘峰。”</p>

“坐忘峰？哪有这能耐啊？”李珣还是极有自知之明的。</p>

故老相传，世有人间、通玄、仙界三界。</p>

据连霞山坐忘峰，是通玄界通往仙界之处，即所谓的通天四柱之一，其有绝大奥秘。</p>

所谓的奥秘之类，他们这些鬼还接触不到，但坐忘峰之高，他们却是见识过了。</p>

据，便是宗主清溟御剑飞行，往返峰，也要一日一夜的工夫！</p>

宗门内一些仙师，在峰上都辟有洞府，似乎那里对精进修行有好处。</p>

李珣也动过在那里修炼的念头，只是低辈弟子的住处距坐忘峰有数十里山路，来回就要两三个时辰，因此才按下这想法。</p>

灵机听闻李珣示弱，叹道：“我想也是。不过，后面的才是重，明彦仙师，宗门内有个规矩，如果有低辈弟子能凭借大毅力，徒手攀上峰，便能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就是爬上半山腰，也能立入宗门嫡系！”</p>

李珣听到，猛地坐了起来，低叫道：“当真？”</p>

灵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也坐了起来：“俺的王爷，你不会是真想去爬吧？我这么，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我只是想，听明彦仙师的口风，咱宗门内可能还有一些类似的规矩。</p>

“咱们就再缠着明彦仙师几次，让他些给你参考，也是个办法呀。至于那坐忘峰……便是一半，也有数十万里哪！爬个十年年的，上面的凶险可会让你死个一万次！</p>

“明彦仙师还，这规矩其实是专门害人来着，自立宗以来，真去尝试的也不算少，可是能不半途而废又活着回来的，就只有一位了！”</p>

李珣问道：“谁？”</p>

“还能有谁？咱们明心剑宗第三代宗主，业已飞升的齐仲仙师啊！据，他花了十七年的工夫，才攀到了峰，且在攀峰途，得了某位仙人的道统，博兼数门法诀，因此功力大进。</p>

“啧啧，那时候，他老人家可是世所公认的通玄界第一人！咱明心剑宗位列东方第一宗，也是他老人家的功劳……所以诸位仙师，有事没事都往那里走，大概也是想着沾仙人余泽吧。”</p>

完，灵机却现李珣眼闪耀的光芒，他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一把扯着了李珣的臂膀：“珣师弟，听师兄一句劝，莫做傻事呀！你是王侯公子，就是做不成神仙，也是享尽荣华富贵。</p>

“可你要是真铁了心的去爬山，那便是九死…十死无生的绝地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师兄我是一辈子心里难受哇！”</p>

但后面灵机所的，李珣再也听不进去了，他有口无心地应着，心已隐约起了一个计较，只是，还需要仔细完备……</p>

接下来的几天内，李珣表现得很乖巧。至少，在灵机眼里，他没有半想去坐忘峰送死的意思，好像那天晚上仅是一时的冲动而已。</p>

时间久了，灵机也就不再对此事上心，但还经常向明彦仙师那儿跑，帮李珣打探各种可能留山的方法。</p>

然而这种日子，也不过是十余日，因为灵机要去开山了，他将搬去离原本住处数百里山路的“万仙台”，在那里接受至少为期十年的修真筑基。以后他和李珣见面的机会，就几近于无了。</p>

临别之前，他抱着李珣，勉强挤出笑容来，道：“希望有机会能在万仙台见到你……”</p>

李珣露出笑容，这时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仅比他大一岁的憨厚孩子，已经给他留下够多的好印象，或许已能够称得上友谊了吧……</p>

他回应道：“若见不到，就等你出了师，再到人间界找我。那时候，或许我已不记得你了，不过你还是要送我仙丹、灵药，好让我长命百岁，尽享荣华。”</p>

灵机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他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离开了他纯真却充满美好回忆的童年，也暂时离开了这影响他一生的朋友。</p>

看着灵机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李珣抬起头，看着远方直插云天的坐忘峰，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正色道：“现在，只有靠你了！”</p>

第二天起，不少弟子们现，业已“走火入魔”的珣师弟，再次改变了他的修炼方法。</p>

他不再一天数十趟的上下提水，而是拎着两个大桶，连赶数十里山路，跑到坐忘峰下，直到傍晚昏黑，才提着水赶回来。</p>

如此消耗的体力，较之以往更为巨大，让旁人不由得感叹：“不让李珣去开山，委实是屈才了！”</p>

也因为这样，使李珣在原来的圈子，变得不合群了。虽然他的态度还是一贯的和气，不过，长时间没和旧友们玩闹，见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便罢，与他们的关系难免也生疏不少。</p>

而这一切，李珣也都不在乎了。</p>

他现在的生命，只剩下了一个目标——坐忘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