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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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间，两人身前已浮起一层淡淡的气芒，不知有多少条气机投射出去，与对方身上的气机交缠在一处，互相影响，又生出无数新的变化。</p>

这诡异的情形使一边的顾颦儿也本能地退了半步，接着便在李珣的示意下，拉开了些距离，只是明眸气芒隐隐，戒心未消。</p>

水蝶兰微微笑道：“气机融合必将带动气血交关，双方生机也便相互勾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简单儿，便是我死了，你活不成；你死了，我也活不成！”</p>

看着李珣不出是怀疑还是谨慎的表情，水蝶兰轻轻欠身：“这就是我解决问题的方法！怎样，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同心协力，而不用顾忌彼此的背后插刀了吧？”</p>

李珣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水蝶兰的目光，已经全然不同了。</p>

“疯子，这女人是个疯子！将生命交在一个刚刚还在生死相搏的仇敌手上，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p>

只是……这手段还真***天才！李珣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同心结”，也借机沉淀心情。</p>

“同心结”果然奇妙，在最初细密复杂的交织之后，已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可是他就感觉着，本来在体内自成天地的气机流转，与水蝶兰身上的气机互通感应，玄奥奇妙处，难以言道。</p>

他不是轻易就被人唬弄的傻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真的相信这“同心结”的效果绝非虚妄。</p>

有了判断之后，他很快就排除了各种无用的心理活动，沉吟了一下，问了最现实的问题：“有没有解法？”</p>

水蝶兰嘻嘻一笑，毫无保留地道：“气机牵涉太多，怎么去解？不过，到了时限，蛊虫自会消亡！”</p>

李珣一喜，追问道：“要多久？”</p>

“如果每日以心血浇灌，千年不死。”</p>

水蝶兰用废话耍了李珣一记，然后才道：“若是偷懒，一百年吧！一百年后，蛊虫自然化灰飞逝。所以，牠又有个名字，叫”百年好合“！咦，好像到地头了。”</p>

便在水蝶兰话音落下之前，李珣已感觉到，从刚才迈出那一步起，周身的天地元气，蓦地便浓稠了许多，且有如潮汐一般此来彼去，充盈着寻常地界绝不可能出现的活力。</p>

这感觉，倒有儿像在坐忘峰。</p>

只是，被水蝶兰天才式的手段给惊到，他心震荡未休，环目一扫，见此处是一条直通往某山谷的径，其它的，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只是本能地觉得，越是临近，周围的禁制、幻术布置反倒越少，但也越潜隐难测。</p>

水蝶兰倒似将前面的事情全部抛下，又或者是真有了依仗，她颇兴奋地以拳击掌，啧声道：“只凭着”元气潮汐“，便知里面别有天地，雾隐轩，确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p>

李珣与顾颦儿面面相觑，看水蝶兰现在的态度，他们对所谓“同心结”的效用，是越地相信了。</p>

李珣脑风车般连转，将此变化的利弊分析了数遍，却是怎么也找不到能让他谨慎的理由。</p>

若以水蝶兰所言，两人性命交关，你死我亡，那么，相对来，水蝶兰反倒更吃亏一些。</p>

她是这天底下最尖的大妖魔、大宗师，寿元又几近无穷，轻易不会生意外─这只看妖凤便知端倪。</p>

当年通玄正邪宗门齐聚，上万修士围追堵截，仍是被她逃脱。与妖凤齐名的水蝶兰，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p>

反观李珣，这一身麻烦仇怨，不定哪日便暴尸荒野，到时牵累到水蝶兰，可是冤枉得很了。</p>

若水蝶兰不想落个如此下场，岂不是要和他站在同一阵在线？得此强援，可不是天大的便宜？</p>

当然，这都建立在那“同心结”真如水蝶兰所讲的神妙基础之上。</p>

想到这里，李珣又暗自梳理了一遍体内气机，还没有个结果，水蝶兰却起了反应：“怎么，还信不过我？”</p>

这句话的工夫，两人体内气机勾连，李珣现，他非但对自己体内的情形一清二楚，便是对水蝶兰那边，也有所感应。</p>

他又暗自模拟了一些致死的伤害情况，凭借着清晰的气机连接，他终于相信，水蝶兰所言不虚！</p>

“这蛊术当真神妙！”</p>

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就代表着他正式承认了水蝶兰的辞，两人的关系至此又有不同。</p>

李珣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虽然还有许多细节不明，但此时雾隐轩在前，他也能分得出轻重缓急。便暂将“同心结”</p>

一事放在一边，拿出了云雾石来。</p>

透过云雾石，李珣的感觉又深刻了许多。</p>

他可以感觉到，在这封禁之后，压抑着强大无匹的元气。这些元气被谷一些极厉害的禁制锁定，只在有限的空间内流动。</p>

而锁定元气的禁制，则与外面“止步林”的禁制隐隐相通，显然是有所布置。</p>

若那些元气释放出来，真不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p>

他扫了水蝶兰一眼，又深吸了一口气，向谷行去。</p>

水蝶兰微笑并行，而顾颦儿脸上神情则复杂得多，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无声无息地跟在李珣身后，和幽一走了个并排。</p>

再走了百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目光所及，已经出现了一些人工建筑，散落地缀在山谷之间。</p>

或凌崖一线飞瀑，或依山角亭，偶尔还有引流之水，注入池，其间甚至还有几尾颜色鲜艳的鱼，生活在此地，自然也不是寻常之物。</p>

一眼看去，各式建筑高低错落，在群峰乱石间掩映，有水脉相通，别有奇趣。</p>

李珣到了这地方，心情反而放得更稳，他摇头失笑：“雾隐轩？是雾隐山庄或是雾隐洞天或者更好些。”</p>

水蝶兰嘲弄道：“不懂装懂！轩仅是引景之物，如何能成为一处”绝地“？这处所在，本就叫雾隐洞天，正是修士开辟洞府的最佳所在。所谓的雾隐轩，其实是此洞天的一处景致，那里也是洞府一切禁制的枢，由那里开启了禁制，这雾隐洞天之名，才算名符其实！”</p>

李珣对水蝶兰嘲弄的语气，一笑置之。</p>

他们对话的情形，看似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但若细细品味，便觉得其微妙得很。</p>

本来“刺耳”的言辞，此时也不觉得有什么，更何况，水蝶兰在不自觉，好像也收敛了许多。</p>

两人便如赏景游园般，漫步前行，欣赏这洞天内处处不俗的景致，时常还能看到些外界绝不常见的珍稀植株，仙芝灵果，至此更确定了雾隐洞天，收藏之丰。</p>

不多时，李珣低语一声：“那应该就是雾隐轩了！”</p>

这个答案或许让人失望，但他们确实已经到了雾隐轩前面。</p>

隔着浅浅的一个荷塘相望，灰瓦白墙，红柱扶手的架构相当普通，但是此轩周围如虚似幻的薄雾，以及薄雾密齐错杂的气机流转，都宣告了它的不平凡。</p>

明显的是，随着距离的接近，李珣手的云雾石已开始微微震颤，仿佛下一刻便要脱手飞去一般。</p>

李珣心一动，真的松开了手。</p>

“嗡”的震鸣声，灰白的石块像是被磁石吸去，一头撞进轩，镶入了一处墙、瓦相交的角落。</p>

劈劈剥剥的声音由低渐高，连迭地响了起来─这是数以万计的气机在重整变化。</p>

李珣环目一扫，见到侧方有一条绕湖而行的道，一笑之后，他施施然走了上去，看不出半儿急切的心思。</p>

轩并不大，四人站在其，便有些拥挤。</p>

轩布置简单而雅致。古人云：“轩式类车，取轩欲举之意，宜置高敞，以助胜则称。”便是轩应建于较高旷之地，以做取景之用。</p>

一路行来，众人也没觉得地势走高，然而此刻站在轩，无论是面轩回望，又或透过轩壁上的窗洞前看，却见得目光所及，竟是弗届其远。</p>

山谷内的景致不，便是谷外莽莽丛林，也依稀可见。至此方知此轩立位之神奇。</p>

李珣轻赞了一声，但很快回神。瞥了一眼云雾石，见那块奇石的颜色已与轩壁一般无二，且嵌入之处，严丝合缝，若不是先前认准，现在未必就能分辨出来。</p>

他明白，这奇石的作用，至此已结束了。</p>

此时气机整合已近尾声，劈剥之声渐不可闻，然而轩石桌之上，却又现出数道纵横交错的符纹来。</p>

颜色略青，倒像是石桌上天然生成的纹路。</p>

李珣目光一闪，看向水蝶兰。</p>

两人目光一触，水蝶兰显然不知这其奥妙，便问道：“这就成了？”</p>

“不，还差一步！”李珣手掌似若无意地虚按在石桌上方，缓声道：“还要知悉洞天内诸般禁制之秘才行。”</p>

“又是禁制？屈拙语真是莫名其妙，难道非要找一个禁法修为了得的人传承吗？”她先是眉头大皱，但看向李珣时，神色忽又舒展开来：“那也好，你快儿熟悉吧，然后再告诉我！”</p>

她得轻松自然，反倒让李珣吃了一惊，由此看来，那“同心结”的真实性，再一次得到证实。</p>

否则，站在雾隐轩最大的财富面前，水蝶兰岂会这么好相与？</p>

李珣心终于笃定下来，他笑了笑，手掌按在桌上，冰冷的触感让他脑更加清楚。</p>

他澄心静意，将心神浸入到石桌上去。</p>

霎时间，各种玄妙深奥的信息，便如同汩汩注入的溪水，在他灵台流过。</p>

信息注入的度并不快，但其关于雾隐洞天禁制的内容，却是深奥到不可思议的地步。</p>

这里面不只包括了禁制的开启、闭合和操控，也涵盖了洞天几代主人对于此地禁法的理解与阐。</p>

若换了旁人，恐怕早被这其的信息搅昏了头。</p>

然而李珣不同，他本身便是禁法大师的级别，且兼通诸派，对禁法已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见解，不会轻易地迷失方向。</p>

此时，他以这样一种玄妙的方式，吸收、借鉴诸多成道高人的心得体会，正是砥砺磨练的大好机会，对他修为增益之大，实不可计量。</p>

随着信息的流入，李珣也自然而然地将他所学所得，运用到此地的禁制上来。</p>

真息自流转，雾隐洞天内的禁制如斯回应。</p>

水蝶兰、顾颦儿的眼，轩前湖的雾气，忽地就浓重起来，茫茫之，眼前景物，便只存有了大致的轮廓。</p>

紧接着，她们耳“滋”的一声响，轩三个引景的“窗洞”，便蓦地蒙上了一层极平滑的光膜，在遮住后面景物的同时，又将更广阔的景色映入其。</p>

水蝶兰眼尖，一眼扫过，便看到一处熟悉的景致，正是她进入雾轩洞天的门户─那处山坡上的溪。</p>

这情景一闪便过，但也足以令水蝶兰明白，这映在轩的景色是哪里了。</p>

“止步林！”</p>

视角迅地拉高、扩展，那几乎是无尽延伸的景象，让见多识广如水蝶兰，也为之咋舌。</p>

原来，以这山谷为心，单是止步林，便占地几近千里，而如这般山庄园林的建筑，也不仅仅存在于这山谷之，而是有数十处之多，分布在这方圆千里的范围内。</p>

景色又是一变，虽然还是山林莽莽，但感觉总不太一样。</p>

水蝶兰稍怔便明白过来，此时视界已越过止步林的范围，投入了东南林海之，而眼前闪过的景色令她满嘴苦。</p>

这里，她明明来过的，可当时，她却没有现丝毫迹象，这方圆千里的巨大空间，就这么全无痕迹地隐藏在莽莽丛林，千万年来，无人觉。</p>

藏山纳海的禁制，哪个宗门都懂一些，往往也都用在保护宗门传承典籍、法宝、洞府之上。</p>

但像雾隐轩这般，深藏千里之地，全无半儿蛛丝马迹的手段，却已经是“开天辟地”的大神通，也当真不愧绝地之名。</p>

此刻，在水蝶兰的感应下，这雾隐轩周围浓稠至极的元气，正如蓄水高处，闸门大开，开始奔涌而下。</p>

而山谷内外的层层禁法，便如同已规划好的河道，将这雄厚的元气积蓄逐分逐层地引入应该去的位置，没有一丝外溢和混乱。</p>

而如此一变，雾隐轩外，止步林，模样当即截然不同。</p>

这不是那丝丝缕缕加厚的雾瘴，也不是元气丰盈、生机显露的丛林。</p>

而是在这种种表象之下，那因元气注入，而猛然提升了几个级数的层层封禁，与外界天然生成的“迷途一香”相生相合，将森森杀机，隐入迷途香粉之内。</p>

便是水蝶兰见了，也要心生寒意。</p>

“待会儿一定要问清了进来的路途……这才算是”雾隐轩“的真面目吧！”一边想着，一边又看向身边正操控禁制的那人。</p>

然而一见之下，水蝶兰便猛吃了一惊，百鬼的脸色，不太妙啊！</p>

不是不太妙，而是大大的不妙！</p>

石桌传输给李珣的信息并没有问题，李珣现学现卖，操控的禁制也没问题。真正的问题出在操控禁制之前，他对自己状态的估计失误。</p>

要知道，他如今内创、毒伤交迫之下，已是五内皆虚；先前又以霸道功法，催潜力；同时潜意识，还是以“天冥化阴珠”在时的经验为本，忽略了幽玄傀儡驻形于世，对身体的巨大负担。</p>

只这数条，便足够让李珣喝一壶的，而他却还顺势掌控禁制，推动千百年来所积蓄的巨量元气，使之徐徐归位！</p>

这和以人力推动山岳有什么两样？</p>

即使是有预设的禁制为导向，但整个过程，绝不能错漏半儿，其所要耗费的气力，实是到了一个极惊人的水平。</p>

这也就罢了，偏偏李珣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解读信息之上，对体内情况完全忽视。</p>

最初气力只是丝丝缕缕地抽出去，还不觉得怎样，但就在某一刻，他本能地提气续力之时，竟然抽之不动，这才惊觉不好，已是迟了！</p>

他的注意力飞快地转到体内，一看情形，心便是连迭地叫苦。</p>

无底冥环运转比之刚受伤时还迟滞不堪，体内流转的阴火，更是抽得涓滴不剩。</p>

此时四肢百骸、经络气脉之，空空如也，当真是一儿余力也没有留下。</p>

幽玄影身的法诀虽还在运转，但刚注入一些，便又给抽干，已是供应不及。</p>

如此状态，幽玄傀儡第一个撑不住，幽一眸光芒一暗，剎那间没入虚空，没了消息；紧接着，外界已进行了大半的禁制演化没了动力，先是一窒，紧跟着，便是本能地加大了抽吸的力度。</p>

一转眼的工夫，李珣差儿就给抽干气血，变成一具干尸。</p>

这变化之快，甚至没给他生出恐惧的时间，也就更别提所谓的“应变”。便在死亡的阴影罩下的同时，他心脏猛地一跳。</p>

“砰！”</p>

像是千面大鼓同时擂响，那震荡让他全身的血脉都要沸腾起来。</p>

李珣从未以这种方式感受自己的心跳，跳动时血管收张蠕动的“吱吱”声，血液喷射流淌的“哧哧”声，都听了个一清二楚。</p>

他甚至可以根据声音，描绘出心脏跳动的形状。</p>

而一个更鲜明的存在，则在这种情形下，映入脑海。</p>

“阴火珠？”</p>

是了，他心窍，一直藏着一颗阴火珠的。那是幽魂噬影宗曾经的第一高手──鬼先生一生修为的精华。</p>

最初时候，阴火珠是李珣抵挡血魇侵蚀的重要倚仗。</p>

不过，在他修通“不动邪心”，化解血魇之后，阴火珠便以一个极玄妙的方式，隐藏心窍深处。</p>

便是李珣有几次心脏被打穿，也没露出形迹，以至于李珣在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这阴火珠的存在，只是在修炼幽冥阴火时，偶尔有些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