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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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黄袍道士头冠粉碎，乌黑亮泽的长披散下来，覆住了面庞，随后便是如雪的剑光，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彷佛瞬间拔起了一座冰山，刺骨寒气漫入四肢百骸，视李珣护体真息如无物。</p>

燃血元息受此刺激，愤怒地咆哮起来，暗红的雾气涨开，将寒意消融干净。</p>

与之同时，血光与剑气碰撞，一连串有形无形的波纹在大气扩散，嗡嗡颤鸣声里，周边仍未来得及散开的十几个修士忽地齐齐惨叫，护体息转眼破碎，暴露在空气的肌体以可以目见的度干枯、萎缩，随即剧烈抖动，好像刚被铁刷子刷过，又被重锤砸，瞬时崩裂分解。</p>

双方初一交手，便是毫不留手的正面撞击，较之东海上众多真一宗师，态度自有天壤之别。</p>

只苦了周围那些修士，血腥的场景刚烙在眼底，第二波冲击已随之而来。</p>

二次震荡悄然无声，然而冲击力度之大、波及范围之广，却又远在第一波之上。</p>

以李珣和青吟为心，方圆两三里范围内，海风骤雨齐齐一滞，随即水雾蒸腾，不知有多少雨水在瞬间蒸殆尽，较外层的雨水亦四面飞溅，打在人身上，如矢石。</p>

心处，炽白剑芒与黯红血雾交织在起，将两个人影完全遮蔽，连串嘶啸震鸣声彼此交迭影响，扩散开来后，已变成扭曲刺耳的尖音，且更有无限拔高的趋势。</p>

看到此幕情景，那些正逃命的修士更是有多么远躲多么远，那不住拔高的尖音鸣爆，便好似催命的无常，在他们背后弄影。</p>

不过数息时间，尖音已经要出人耳所能接收的极限，附近的修士恨不能捂住耳朵，来阻挡音波的穿透。</p>

便在此刻，海天之间，光明大放！</p>

周围百余里范围内的人都看见了那道扭曲的紫电雷光，这叉状的闪电撕裂了半边天空，像是天神挥动的长剑，正劈交手的二人。</p>

直到这个时候，大气才响起惊心动魄的轰鸣，闷闷的震音几乎要将人的五脏腑挤出来。</p>

李珣嘿了一声，放下遮脸的双臂，外烁的血雾间，仍有无数细的电光游走，却无法伤及他的本体，刚刚的紫电雷火，就这样轻松抗过。</p>

他睁眼去看，不出所料，茫茫大海之上已不见那个人影，他并不着急，只是抬起右手，看指尖上挂着的一幅黄衫。</p>

这是青吟胸前的衣料，在雷光临头之际，被李珣劈手撕下。</p>

他松开手指，海风立时将那黄衫带走，这时也就能看到，他指缝残余的血迹，甚至还有些许肉屑。</p>

他目光在这上面扫过，继而一笑，手上燃起火光，将血迹清洗干净。</p>

让青吟再度脱身，李珣却并不急躁，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有信心，只要青吟还在东海之上，便跳不出他的手掌心。</p>

倒是刚刚天雷一击，证明了两件事情：先，青吟对斩空神剑的控制力越来越强，无论是剑诀运用还是体气互动，都远比之前圆融流畅，否则，天雷之下，她绝不能走便走，且付出的代价轻之又轻。</p>

此外，便是这鬼天气。</p>

早在混战之初，李珣便觉得这雷雨的场面太过蹊跷，隐然有天人感应的味道，而刚刚雷光迸射，恰应了他的感觉。</p>

在他与青吟正面碰撞的刹那，涌生的巨力好像撞开了一个关窍，巨大的磁力瞬间贯通了海天之间，直至雷光劈下，间几乎没有半儿间隔，而其灼然炽烈的能量以及震魂荡魄的冲击，怎么看都是传的劫雷模样。</p>

「总不是针对我一个人吧。」</p>

李珣这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纵然天心难测，可老天爷也不至于为他一人摆下如此的大场面。</p>

况且，在与天雷正面撞击的刹那，他也隐约感觉到了，这里面似乎还有些法度存在，非是天心流动的自然状态。</p>

或许，又是古音搞出的名堂？</p>

李珣不好判断，又因青吟之事，此际要他细心辨识，却也不能，他环顾四周，停了数息，终究还是冷笑一声，抛下这疑问，就在汹涌的海面上，安步当车，不紧不慢地走到纷乱的人流去。</p>

海上忽地响起了一声荒腔走板的尖叫，在这不似人腔的杂音里，一个散修大概是被之前的惨烈场面镇住，又见李珣朝他这边走过来，心胆俱裂之下，竟是倒插入海，天知道是骇得站不住脚，还是要从海底逃遁出去。</p>

有一便有二，旁边这些散修见有了先例，当下飞天的、下海的、翻身的、闭眼的，乱成一闭，李珣所过之处，真如飓风过境，一片狼藉。</p>

对此李珣全不在意，他双目微瞑，似乎没有用眼看路，实际上他前进的方向正不断地进行微幅的调整，所根据的，正是青吟气息闪没的路线。</p>

有了此次灵觉感应的全面提升，李珣才现，前些日子，屡次被青吟在眼皮底下逃脱，非是无因。</p>

青吟一身修为实是精湛，太虚元化神光可是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周身气机几乎完全化入虚空之，又有斩空神剑的灵光，流动环绕，与天地元气交互往来，消融一切气机探测，也亏得李珣，换了旁人，恐怕此女站在眼前，也未必能感应得到。</p>

只是现如今，形势已与先前完全不同了。</p>

李珣以天心灵犀为根基，以对生机脉动的感应为补充，前者进行直觉判断，而后者则顺势追踪锁定，两相结合，虚实兼备，天地万物，凡有生机灵气者，皆难逃他的追索。</p>

就算青吟上天入地，他也有信心追至碧落黄泉！</p>

海上的风雨来势似乎减弱了些，云层却压得更低，黑涌涌的，时有电光游走其间，倒似个厚重的盖子，将海上的厮杀叫嚷之声封堵在狭的空间内，闷浊若有回音。</p>

电光闪动间，众修士的面孔均显得光怪陆离，千百个面孔交织错乱，或狰狞、或恐惧、或冷漠、或悲哀，正如眼下的局面，混乱到了极致。</p>

这些众生相落在李珣眼，只若过眼烟云，他信步走动，似缓实疾，数息间便是数十里路过去。几个不开眼的散修乱兵还要挡在眼前，都被他随手击杀。</p>

几次三番下来，更没有人敢上前送死，他一人造成的影响，似已与十九宗修士的合力差相仿佛。</p>

李珣刚走过一段路，忽地回，目光所至，当真是寒彻骨髓，当面的一群诸散修妖魔更是溃不成军，一哄而散。</p>

在这人流将散未散之际，李珣已经一步迈进来，也不搭话，手刀横空，虚斩而出。</p>

刀芒所过之处，两个散修走避不及，被芒尾扫，连惨叫声都不出来，遍体血肉瞬时崩解销蚀，更连元神都走不脱，被血光收去，在虚空蠕动挣扎，惨不忍睹，海上凶戾之气一时大盛。</p>

借此狠辣手段，李珣血影妖身的威力更增三成，然而天上雷劫反应，却是毫不含糊，海天之间再现光明，又一记雷光撕裂云层，当头劈下。</p>

李珣的眼神毫不动摇，他甚至没有朝天上看，只是扬起另一只手，方过头，便迎上了雷光的正锋。</p>

嘶啦啦的怪响声，李珣像是击碎了一个鼓囊褒的水袋，里而满溢的电火四而迸射，方圆里许，便似炸开了无数烟花，一时间光芒璀璨，极是美丽壮观。</p>

光芒明灭，一个近乎虚无的影子从虚空穿出来，绕了一个短的弧线，贴着海面射向与李珣相反的方向。</p>

李珣脚下不动，只是侧了下身，前臂的掌刀回收，另一只刚刚击碎雷光的手掌虚空一按，指间仍带着残留的电火，引的却是地狱群鬼的嘶啸。</p>

鬼声方起，那边人影便猛地一震，虚无的影像立时清晰起来。</p>

弥漫海上的煞气登时抓牢了目标，啾啾鬼声更是尖锐刺耳，环绕剑光下的人影，此起彼落。</p>

李珣这一手脱胎自幽魂噬影宗的「鬼火引」，又结合血煞之术，当真妖气森森，又如附骨之蛆，死缠不放，可凶戻到了极致。</p>

而如此手段，杀敌的作用且不去，只凭其阴毒质性，几可视作对头雷云的挑衅。</p>

当下，云层金蛇狂舞，粗大的雷光电火接连劈下，一**横扫过来，如帘如幕，直令观者牙酸背寒。</p>

在这雷火织就的帘幕，李珣却似当它是雨丝水链，并未展现出血影妖身独步天下的度，只是盯紧了前方越来越接近的人影，一步步走过去，漫天雷光劈下，均被他随手拨挡开来，视天怒神威如无物。</p>

外面星星几个胆大的散修看到此情此景，均是瞠目结舌，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血魔怎能如此轻松地抵御天威雷火。</p>

当然，李珣也没有解释的义务。</p>

他已经来到了与前方人影仅三十尺的距离内，双方恶意的气机开始尖锐碰撞，那人再躲不下去，只能侧过身来，右手上一剑芒弹射，在虚空炸碎成万颗星，明灭不定。</p>

李珣毫不犹豫，身形化雾，直接冲进剑幕，再度展开了凶险至极的近身格斗。</p>

没有了那些过于阴毒的手段，触式的雷火也渐渐平息下来，只有跚跚来迟的轰声雷鸣，一遍又一遍地碾过海面，掀起阵阵回声。</p>

便在雷声震耳欲聋之际，李珣忽地笑了起来。</p>

「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p>

随着话音，大海上滋滋怪音不绝于耳，李珣的掌刀每一记都蕴含着阴毒的吸蚀之力，攻势如狂风骤雨，丝毫不因开口话而有所减弱。</p>

青吟此时的形貌颇有些狼狈，她仍披散着头，外面罩着的明黄道袍，当胸处被扯开一片，露出里面青色的衣衫，那上面也裂了一条大缝，被海风一吹，隐约可见亵衣雪肤，甚至还有几血珠。</p>

不过，在鸦羽般的幕之后，有一对幽深的眸子，光芒闪动，其间凛冽寒意，使人不敢轻侮。</p>

她此时算是守势，那剑势运转，分明就是青烟竹影的路数，此剑决，李珣可是熟极而流，眼下看女修使来，却是厌恶之至，手上更紧三分，然而青吟深得剑诀其三昧，剑气流动，其徐如林，偏又如铜墙铁壁一般，任李珣声势惊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剑幕。</p>

或许是满意于眼下的境况，剑幕之后，女修似是轻笑出声，只是一阵风雨扫过，那低低的笑音也都模糊掉了，唯一抹不去的，只有那刺人心肺的轻蔑之意，在海天间缭绕不散。</p>

李珣不怒反笑，他的笑声却要清朗得多。</p>

便在笑声里，他狂暴的攻势为之一收，转而一记平实的拳头轰出去，直面斩空神剑无坚不摧的剑锋。</p>

与青吟交手多次，这还是李珣次硬撼斩空神剑的锋刃！</p>

这一回，青吟没有再退避，手神剑锵声震鸣，剑刃上似乎荡起一层轻纱薄雾，与李珣拳头之前吞吐的血芒碰撞在一起。</p>

两人耳边均响起丝丝的漏气声，其真息交错撞击的频率，已出彼此所能感应的范围，瞬息变化的结果，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料。</p>

此局面，正是有进无退！</p>

李珣先是觉得手上微凉，下一瞬间，青蒙蒙的剑光便撕裂了血色的壁障，直透宫。</p>

那剑光来得太快，李珣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头面上便有一线冷意自门飞流下，正在四肢百骸跃动不休的燃血元息，陡然一滞，随后以更为暴烈的姿态喷出来，势头之猛烈，竟让李珣脑际有些眩晕。</p>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天地都模糊了一下，李珣的身体膨胀了一下，又马上收缩，等到感觉真的稳定下来，他与青吟的位置已经掉了个个儿。</p>

深吸口气，李珣现身上出现了久违的虚弱感，像是用过了力，空荡荡的十分难受。</p>

刚刚那一刹那，斩空神剑锋芒毕露，先斩断手掌，随后将他的身体分两半，堪称势如破竹，还好，他的血影妖身水平足够，及时化雾，躲过这必死的劫数。</p>

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回来，李珣心却没有半分惧意，战意反倒越地强了。</p>

是的，这几十年来，他在生死在线挣扎的次数还少吗？</p>

他并不害怕危险，只怕而对的是无可抵御的绝望，而事实证明，钟隐为青吟留下的斩空神剑，还没有强大到让他绝望的地步。</p>

只要有机会，他便无所畏惧！</p>

李珣又开始呼气，直到将浊气吐尽，这才转过身，青吟再一次失去了踪影。</p>

也许，刚刚生的一幕，对她心的冲击也是不，李珣在这里就能感觉到，那飞移动的气息，与先前相比，有些许的紊乱。</p>

「我相信，你还有后手，对不对？」</p>

李珣并非自言自语，却也没有刻意使人听到，在这言语逸出唇边之后，他哈地一声笑，之前一直克制的能量无所顾忌地喷出来，整个身体化为刺目的血色虹光，冲着一个方向，破空而去。</p>

他这边高调的行事，早引得人人侧目。</p>

在李珣化虹飞起的的时候，更有两三道气机探过来，似乎想交流一二，却被他干干脆脆地屏蔽掉。</p>

青吟潜行的方向，正是散修盟会的内层防御圈，这一层防线之前被厉斗量和洛歧山连手敲掉一角，正处在风雨飘摇的窘境，青吟所修炼的太虚元化神光，正是以和光同尘著称，竟是趁此机会，轻轻松松穿越了最外层的防线，消失在一簇簇的人群后面。</p>

「要是她肯搞匿形刺杀的生意，什么落羽宗、朱勾宗都要靠边儿站。」李珣嘿了嘿两声。</p>

现实摆在眼前，他没有青吟的本事，能无声无息地潜进防线，不过，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刺目的虹光完全无视千百飞剑织就的大网，就那么硬生生地撞进去，正面硬撼散修盟会的坚韧防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