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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慎之离宫上朝,延景明便真寻了个空房间,带着卡米在房间里进行搏斗。

卡米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他与卡米只算是玩闹,不过好歹这玩闹是消耗体力的,他出了一身的汗,又带卡米跑去洗了个澡,正拿着白巾擦拭卡米毛发上的水,温慎之方才回了东宫。

延景明有些惋惜。

他原本希望温慎之能早些回来,这样他还可以拉着温慎之一道锻炼,可如今他都已经洗了澡了……延景明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还应该带着温慎之再来一次,他可以晚些时候再洗一次澡,蓝暖却又拿了封请柬过来,一面道:“殿下,长公主托人送了请柬过来。”

温慎之急忙接过请柬,以免延景明再想起什么锻炼之事,延景明也好奇凑过去看温慎之手中的请柬,一面问:“长公主是什吗?”

温慎之便答:“是我皇姐。”

当初他母后先诞一女,是他父皇的一个孩子,因而备受宠爱,受封永安长公主,又过数年后方才有了温慎之,如今长公主赐府平康坊,常年在外居住,偶尔也回宫主陪一陪太后,温慎之同她感情颇佳,常有来往,今日的请柬,便是他皇姐邀他出宫往长公主府,参加她在府中备下的百花宴——顺道见一见她还未谋面的新太子妃。

温慎之翻看请柬,一字一字念出给延景明听,他看着「百花」二字,再瞥见延景明脸侧消散不去的红痕,灵机一动,好似忽而便有些了主意,可他还来不及同延景明说一说,延景明已经小声询问,道:“百发宴?在什吗时候啊?”

温慎之又看一眼请柬,道:“就在午后。”

延景明:“……”

延景明不由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嘟囔道:“可窝洗不掉了。”

他想出宫去玩,也想见一见温慎之的皇姐,可他一点也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他面上的污迹,延景明左右为难,皱眉想了许久,还是用力摇头,道:“窝不去了。”

温慎之觉得他可爱,忍不住同他笑,道:“你生得好看,就算面上带了红,也是锦上添花

。”

延景明可听不懂温慎之咬文嚼字的话,他只是憋不住皱眉,看他那模样,他是绝对不愿意离开东宫的,温慎之也不着急,只是将永安长公主的请柬拿给延景明看,一面问:“你喜欢什么花?”

永安长公主向来风雅,她的请柬,用的都是上好的花笺,上头令人绘了画,均是今番她府中盛开的各色花儿,延景明不免更加郁卒,西羯没有这么多花,他看着那些花儿,心中万分向往,却又去不得那儿,便干脆随意点选了其中一朵,撇嘴嘟囔道:“奏介个吧。”

“你倒是会选。”温慎之将请柬一合,与延景明笑道,“还是百花之首。”

“百发之手?”延景明皱眉,“辣是什么?”

温慎之却不与他多说了,他转身召来大宫女蓝暖,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似是令她去准备些什么,随后方与延景明道:“我有个办法,能将你脸上的红点洗去。”

延景明立即看向温慎之,几乎抑不住心中激动,急忙说道:“什吗办法?你为什吗不早说!”

温慎之却不多说,只是道:“我也是方才想起来的。”

延景明不住点头,巴不得温慎之快点告诉他这法子的具体细节。

可温慎之不紧不慢,引延景明入了屋中,让延景明坐下,道:“你先将眼睛闭上,待我令你睁眼时再睁开。”

延景明立即乖巧闭上了眼。

片刻之后,他听得屋内响动,像是有人将取来之物摆在了桌案上,他很好奇,却又不敢睁眼,生怕自己睁眼一看,便要误了温慎之的事情。

如此又等了一会儿,延景明终于觉察温慎之气息贴近,那一手扶在他脸侧,轻轻挑起他下颚,随后便觉脸侧一氧,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蹭在了上头。

延景明登时紧张,他几乎已要睁开眼了,温慎之却轻轻将手指按在他眼上,低声劝慰他,道:“别动。”

延景明:“……”

延景明想,反正温慎之是不会害他的,这湿漉漉微痒的感觉,应当是温慎之正试图蹭掉他脸上痕迹,他老老实实闭眼,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如此僵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连脖颈都梗得有

些发酸了,方听温慎之轻声与他道:“你睁眼吧。”

延景明迫不及待睁开了眼。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便着急询问温慎之,道:“窝干净了吗!”

温慎之也不多言,他手中还提着毛笔,笑吟吟令蓝暖去将铜镜取过来,放在延景明面前,让他自己来看,延景明这才紧张兮兮睁大眼往铜镜一瞅,却不由怔愣在原处。

他面上的红点,着实是“不见了”。

他自脸侧往眉间好似忽而便多了一朵盛开的花儿,那突兀红点隐入花蕊之间,化作花间一点殷红,倒还作了画龙点睛之笔,同他的面容五官结合在一处,风华展尽,轻盈灵动,好似一切本就该是如此。

延景明怔怔看了一会儿,恍惚觉得这花有些眼熟,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突然想起,这花分明就是方才他在长公主信笺上看见的那朵「百发之手」。

他终于回首,看向身边的温慎之,抬首指了指自己的脸。

延景明:“介是什吗?”

温慎之笑答:“牡丹。”

延景明默念一遍,想要将这花名刻入心中。

他想起了父王与母妃。

延景明记得很清楚。

母妃总是想要父王替她描眉。

父王这辈子没碰过女子粉黛,可他喜欢母妃,所以总是很愿意去钻研如何才能将那眉粉点缀在母妃眉间,而母妃也喜欢父王,因而无论父王的眉毛画得多差,她也总是万分欣喜,好像那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妆容。

母妃说,中原人大多含蓄内敛,不似西羯人直接开放,他们若是喜欢,并不会在口中直接表现,而是会化为举止,体现在两人相处的日常之中。

为钟意之人描眉,陪心悦之人观月赏花,这便是中原人想表达的心。

延景明觉得自己的脸,有一点点红。

他小心抬起头,同温慎之一对目光,又立即将眼睛转开,看向铜镜之中自己面上的牡丹,一面在心中想,他……他真喜欢中原人的含蓄。

那一笔一笔勾勒,像是心中情意满溢,全都绘在了他脸上。

他心中千言万语已过,温慎之却丝毫未知,只是放了笔,一面问他

:“既然红点已消,今日午后花宴,你可愿陪我一同前往?”

延景明这才抬首,看向温慎之。

延景明记得,母妃还说过一句话。

母妃说,眷侣之间,本该互补。

对方含蓄委婉,那另一人便该主动直接,否则两人含蓄上一辈子,只怕到最后机缘错过了,也难知对方心意。

温慎之是中原人,他天生含蓄,而延景明不一样。

他们西羯人,就该直来直往,才不玩含蓄内敛那一套!

温慎之见他不答,以为他是未曾听闻,便以美食相诱,道:“我皇姐最会享受,我想那花宴之上,应当会有不少好吃——”

延景明往前一凑,毫不犹豫在温慎之脸侧一吻,而后伸手揽住温慎之脖颈,道:“窝坠稀罕泥啦!”

温慎之:“……”

温慎之苍白面容上猛地蹿起一丝红晕,更是僵在原处不知所措,大宫女蓝暖干脆轻轻放下手中铜镜,朝其余侍奉在屋内的宫女眨了眨眼,众人纷纷会意退去,这屋中便只剩下了温慎之与延景明二人。

温慎之这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冷静收起桌上笔墨,还要纠正延景明此言的口音,道:“你这读音不对——”

延景明自行纠正,再度重复道:“窝最稀罕你啦!”

他还揽着温慎之的脖颈,整个人都好似挂在了温慎之身上一般,而他说话时的热气拂在温慎之脸上,令温慎之心跳微促,偏偏延景明纠正自己读音还非得伴随同方才一般的动作,他重复一遍这句话,便要凑前吧唧在温慎之脸上亲一口,如此重复几遍,温慎之面红耳赤,轻轻将延景明推开,道:“快去换衣服,花宴要来不及了。”

延景明这才松了手,全然不疑有他,心情颇好,蹦蹦跳跳地回屋去更换衣物,温慎之这才有功夫令自己跳得过快的心平缓下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拿手蹭一蹭面颊上方被延景明亲过的地方,越发觉得那儿一片滚烫,却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唇贴上来时的触感。

他觉得不太对劲,甚至憋不住想——

他可是京中最出名的秘戏图大家,笔下痴情男女无数,看遍纸上情

爱,而今为何……

他为何连美人一吻都扛不住。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蹙眉站在原地,觉得心口好像有些涨得慌,他抬手按在胸口之上,恰好延景明哒哒哒跑了出来,见他如此姿势,下意识便以为温慎之又犯了病。

延景明不由皱起眉。

“泥肿么了?”延景明问,“泥又不舒服啦?”

温慎之:“……”

温慎之看一眼延景明,那心跳便更快一些,他匆匆收手,决定当做无事发生,却不想延景明忽而深深叹了口气。

“窝都说了。”延景明认真说道,“泥要好好锻炼。”

温慎之:“我……”

这绝对和锻炼无关。

延景明突发奇想,牵起温慎之的手,兴奋道:“不如窝们跑步去见长公主吧!”

温慎之:“不不不,不可以!”

长公主府那么远,跑过去一定会出人命的。

延景明似乎早猜到他会如此说,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唉。”延景明感慨,“中原人,尊的不行。”

温慎之:“……啊?”

延景明却已笃定丢出了下一句话:“泥,果然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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