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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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起来，她安排的每一步，都值得他细细咀嚼。</p>

送出去的那么多旧衣裳，旧首饰，推过来一个人，就是为这时候的他准备的么？</p>

施少连目光落在芳儿身上，瞳孔收聚，一言不发。</p>

他怎能拂她这一番苦心孤诣。</p>

芳儿心头也是忐忑，觑了眼施少连，扯扯略短的衣袖，温婉低下了头。</p>

施少连唇角勾起，温柔一笑：“原来是芳儿妹妹，许久不见。”</p>

“今日不得闲，不得和两位妹妹多说话，妹妹若有空，来家中少坐。”</p>

芳儿听他语气，心头松一口气，对着施少连露出个甜蜜笑容：“谢大哥哥。”</p>

施少连只在家中留了两日便和平贵跟船北上，方玉也将行囊都收拾了，和施少连的一道出门。</p>

芳儿不知他走的这么早，想去施家登门拜访，却吃了闭门羹，家里只有王妙娘带着喜哥儿和庆姐儿，向来不见外客。</p>

蓝家如今已落败，田氏带着孩子针线度日，日子过得很是拮据，自甜酿走后，有几次见到，施少连看着芳儿的目光都仿佛淬火一般，这回趁着他回来，芳儿想来想去，求着苗儿带着她，一道来方家，没想到施少连对她的态度分外的和缓。</p>

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不会再遇上一个比施少连更好的男人，何况，她倾慕他良久，芳儿想趁着这个时候，抓紧机会。</p>

芳儿有些惆怅，问王妙娘：“那大哥哥何时才能回来？”</p>

王妙娘领着蹒跚学步的庆姐儿，不太耐烦：“不知道，他在家呆了两日，只住在外院，未和我们见过面。”</p>

施少连在金陵攀上了官商的路子，先揽了黄嘉手中一些零碎的内库采买，做起了皇商买办，这回到江都，是想和平贵去看看两淮的盐场。</p>

没有什么能一口吃到胖的营生，但盐可以。</p>

九月，杜若的月事没有来。</p>

从月初等到月底，一直没有等到癸水。</p>

她近来易困、易饿、身上也有些轻微不适，但肚子依旧平坦，看不出半点苗头，乔装出门找了个大夫看过，确定是有孕了。</p>

掐指一算，已经怀上近两月了。</p>

杜若终于等到了这一天。</p>

内室帷幔低垂，床帐紧掩，有男人和女子的调笑声隐隐传来，杜若坐在外头，吃着一块糕点，慢条斯理抚摸着肚子，听着内室的香艳淫语，第一回觉得解脱。</p>

男女交欢的声音越来越放浪，而后渐渐平息，杜若把碟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塞到嘴里，喝了一口香茶，慢悠悠走进内室，见那美艳婢子只穿着一件小衣，替张优揉着肩膀。</p>

“你先下去吧，我来伺候他。”杜若支使那婢子退下，自己打了一盆温水，将帕子浸入水中，拧开，莲步轻移，去替张优拭脸。</p>

张优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杜若面容娇艳，笑容温柔，伸了伸肩膀，嘀咕道：“你近来倒是做了贤惠人，时不时把我叫到屋里来...”他眼睛睃着杜若，“你到底怎么想的...回回都在外头守着...”</p>

“夫君喜欢小桃么？”杜若笑道，“我一见到她，就想着你定然会喜欢，特意买来讨你欢心的，你少往外头不干不净的地方跑，多在家呆着，娘看了心头也高兴。”</p>

夫妻两人感情近来却是有些回温，张优常在内房，见着杜若，心头难免也有些心猿意马，只是回回来都是那婢女伺候，他睡了婢女，转头跟杜若求欢也有些拉不下面子。</p>

温热的帕子停留在张优脸上，杜若一点点替他擦拭脸上的香粉口脂，温柔道：“身边人总劝我，要贤惠大度，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是些庸脂俗粉，我一开始就犯不着因这事跟你置气。”</p>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张优笑捏着她的手，“家里规矩，只娶妻不纳妾，不管怎么样，都是以你为敬的。”</p>

杜若起身，把帕子投入铜盆，又回来，站在床前，笑看张优：“我知道，我都想明白了。”</p>

她摸摸自己平坦的肚子，笑得很灿烂：“我有两个月的身孕，恭喜你，你要当父亲了。”</p>

张优的神色本是懒洋洋的，听她说话，先还未回过神来，而后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片刻之后，蹭的从床上坐起来，脸色难堪至极，又红又青又紫，双目暴瞪：“你...杜若！！！”</p>

“你说什么！！！！”</p>

杜若往后退了退，笑道：“我说你要当爹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们成亲六载，好不容易盼得一个孩子，该去庙里施几十斤香油才是。”</p>

“你跟谁怀的孩子？？”张优死死瞪着她，一张脸狰狞到扭曲，“我跟你...数年都不得行房，你跟谁怀孩子？”</p>

“除了你张优的，还能有谁的？”杜若巧笑嫣然，“大家都瞧见了，你隔三差五就宿在我屋里，你上回都认了那个雪姐儿的野种，这回若是不认这个孩子，可就真是个乌龟老王八了。”</p>

他听见杜若咯咯的笑，气到浑身颤抖，单手握拳捶床，眼里喷火：“杜若！！！你跟外头的男人！！！”</p>

“你们这对奸夫□□！！”</p>

张优咆哮，真恨不得一刀劈下眼前这个放□□人，左顾右盼，见墙角倚着一把古琴，抄过来，啪的一声砸在杜若面前：“是哪个男人？？把你两人拖去浸猪笼！！”</p>

“嘘，小声点。”杜若慢悠悠在桌旁坐下，“你再大声点，就把爹娘哥嫂下人都招来了，你想让他们都再来看你笑话？”</p>

她又往嘴里塞东西吃：“你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说。”</p>

“你若是想被众人耻笑，想被同侪讽刺，想你们张家的声誉扫地，你就尽管宣扬出去好了，说我在外头找了个奸夫，给你戴了绿帽子，还给你弄出个野种。”杜若一口口咬着糕点，“我和那奸夫浸猪笼不打紧，被人耻笑也不打紧，倒是你们张家，啧，真倒霉，家风不正，有一个这样的儿媳。”</p>

“窈儿是张家新妇，圆哥儿还有大好前途，你们一家人都指望着他给家里出息，我是窈儿的表姐，在这节骨眼上，你把这事闹出去，连着他两人也一并被耻笑。”杜若拍手，“书香门第、清誉满门的张家，真是好大的一桩家丑呢。”</p>

张优脸色狰狞，破口大骂：“你这贱妇，拿东拿西要挟我，想诓我忍气吞声，替你养野种，你做梦吧。”</p>

“不需你养，我自己养。”她站起来，“张家我已经呆腻了，给我和离书，我带着这个孩子走。”</p>

她看着张优的脸色，笑道：“去年我们闹得厉害的时候，我私下和娘说过，若我能劝张圆娶窈儿，只要我想要，张家就当给我和离书，让我归家。她以为我们两人如今重修旧好，其实我只是等着，等着我要的那一日。”</p>

“除了你我，没有人知道这孩子不是张家的，张优，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你认下这个孩子，你就是孩子的父亲。”杜若摸着肚子，“我一定会生个女儿，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都要让你爹娘放过这个孩子。”</p>

“和离之后，你还可以续娶一房，等明年圆哥儿春闱得中，你家水涨船高，还能娶一房更好的妻子，说不定你爹娘还许你纳几个美妾，何乐而不为。至于我，一个和你闹了数年，性格不合的前妻，带着一个女儿生活，对你们家没有半分的影响，这是一桩好买卖，你说是不是。”</p>

的确，他暗地里吃个亏，能换个更好的。</p>

张优咬牙：“孩子是谁的？ ”</p>

“是我一个人的。”杜若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嘴边挂着讽刺的笑容，“我只是借一个男人，给自己一个孩子....毕竟....你恶心得让我想吐，我不想跟你这种人睡在一起....”</p>

“不过在外人面前，你可得好好爱这个孩子。”杜若道，“你若敢对外说出这孩子身世，你在衙门里做的那些乌糟事，你跟外头妓子厮混的那些恶心事，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抖落出去一点半点....”</p>

“如今我们互相都有把柄在彼此手上...更应当互相照应，互相帮衬着些....”</p>

张优暴怒： “你...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妇人.....”</p>

“你起初是我的丈夫。”杜若漠然，“起初成亲时，也如漆似胶，也恩爱不移，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却情消爱退，觊觎我的陪嫁婢女，在外浪荡不堪，你我都是人，凭什么你可以流连花丛肆无忌惮，我却只能被关在家中饮泪吞声，你在外寻欢作乐时，可曾想过你家里的妻不曾？你既然可以生贰心，我为何不可，你可以睡别人，我也可以，张优...你今日所受的一切，都是你一手引起，怪不得别人。”</p>

“我也累了，就这样吧。”她长长得喘了一口气，闭着眼，“这样的结局，对我们都好...”</p>

张家的二儿媳有孕了，郎中来看过，向张夫人道了喜，拿了赏钱喜滋滋地走了。</p>

各家都上门来道贺，杜家自然高兴，送了好些补品过来，还有赵安人和窈儿，也是喜不胜喜，窈儿回了张家，鞍前马后照看表姐，后来况夫人也送了不少东西来。</p>

大概从九月里，杜若就一直躲着况苑，如今听说杜若怀孕，况苑是真的愣了许久。</p>

他想尽办法，想了个机会去张家，杜若那时候正在屋内做小儿的衣裳，听见外头的声音，走出来一看，见是他，笑道：“原来是况大哥，来修园子里的凉亭吗？”</p>

她见他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很温柔：“我怀孕了。”</p>

“孩子是谁的？”他哑声问。</p>

“是我夫君的。”她笑，“不然还能是谁的？”</p>

他只有一句话：“你怀上的那个月里，和我睡了好些次....如何就笃定是张优的。”</p>

杜若觉得好笑：“你跟薛大嫂那么多年，不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来，怕是你身子不行？”她很笃定：“我每次跟你睡完，一定会喝汤药，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你若不信，去问我的婢女好了。”</p>

“我和张优同房已经很久了。”杜若微笑，“毕竟是年轻夫妻，我和他的日子还长着呢。”</p>

“况苑。”杜若扭头要走，半道又回头，轻声道：“我们两人，就算了吧。”</p>

“你也有家室，你妻子还在家等着你，我虽然对不住她，但也为人妻，希望你回去好好待她。”</p>

“我有了孩子，也不能再糊涂下去了。”</p>

有了孩子，她才能安身立命的勇气，不用浑浑噩噩在这家里，困到老死。</p>

有了孩子，娘家不会逼她二嫁，以后自己有事，张家或者张圆，还能帮她一把。</p>

过阵子，找个由头和张优撕破脸，回娘家去住着，等孩子生出来，拿着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钱，置一间房子，她和孩子作伴。</p>

杜若不管身后的男人，理直气壮地回了屋里。</p>

她想再好好活一次。</p>